坐在对面的丁伟赶紧起身立正，靠窗坐着的孔捷也哧溜一下从炕上滑下来站好。
唯独李云龙还歪着身子坐着，抬手摆了摆：“奖不奖的就算了，咱旅长啥脾气大家不清楚？能不挨骂就是万幸了。”
“这我倒不知道。”旅长嘴角含笑，“李云龙，你说说看，我到底是个啥样的人？”
“咱们旅长嘛……”李云龙刚开口，猛然回头看见真是旅长站在那儿，顿时酒醒了三分，腾地一下跳起来，“您啥时候来的？”
“别打岔。”旅长冷着脸，“你说，我是什么人？”
“那还用问？”李云龙立刻挺胸收腹，一脸正经地说，“旅长可是黄埔一期出来的高材生，全国数得上的狠角色，整个八陆军里头，论打仗谁能比得过您？”
“全华夏谁不知道旅长大名？那是响当当的招牌！”
“吹吧你，接着吹。”旅长哼了一声，“看你能把我哄高兴了，就不罚你？”
“这哪是吹？”李云龙转头看向王彦，语气诚恳，“王参谋你说句公道话，我这话有水分吗？”
王彦憋着笑答道：“强将手下无弱兵，看看丁团长、孔团长，再看看我们自家团长，就知道旅长带兵有多厉害了。
听说鬼子那边都说我们团长是八陆军里难得一见的虎将，那旅长您，就是统领这群虎将的大帅！”
“行了行了。”旅长听得直摇头，打断道，“这话你自己说不脸红，我都替你臊得慌。
什么虎将大帅的，听着像唱戏。”
说着上下打量李云龙一眼，冷笑：“就你这样儿也算虎将？我还真没瞧出来——能把一个三千五百多人的团带成一千五，这‘战绩’倒是挺特别啊？嗯？”
话锋一转，又看向王彦：“不过你小子，我听情报处说了，鬼子那边也给你起了个外号，还挺吓人，想不想听听？”
王彦笑着摆手：“旅长怕是弄错了。
鬼子的情报一向只盯着国军少将以上的军官，我这点芝麻绿豆大的职位，人家哪看得上？”
“你还真想岔了。”旅长道，“人家不但注意你了，还专门给你起了个名号——阎王。”
“阎王？”王彦脑袋上顿时冒出三条黑线。
这是什么味儿的称呼？还能不能再土一点？
叫个小飞鹰、闪电手也好听点啊！
这绰号听着简直让人脚趾抠地，哪个缺德鬼编的？
我要查出来是谁，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他娘的！
……
太原，第一军思令部。
宫野道一将手中的文件夹递向冈本一夫。
冈本一夫接过翻开，发现是情报科整理的材料。
材料共两份，头一份记录着捌陆军独立团团长李云龙的情况，但他并未细看，径直翻到了第二页。
哪知第二份仅有单薄一页纸，上面多处写着“不详”二字，几乎空白。
他盯着这寥寥数行字，眉头紧锁，沉声问道：“宫野君，这就是你们情报课目前掌握的，关于那个被称为‘阎王’的捌陆军独立团成员的全部信息？”
“正是。”宫野道一苦笑着回应，“帝国的情报体系一向只关注旅长及以上级别将领的背景资料。
而这位‘阎王’不过是个中尉，原本根本不在我们重点监控之列。”
“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汇总出这些内容，已是情报部门竭尽全力的结果。”
听罢，冈本一夫重新戴上眼镜，逐字细读那页残缺的信息：
姓名：王彦。
年龄：未知。
籍贯：未知。
民族：不明。
照片：暂无。
履历：暂无。
学历：未查清。
政治立场：未明。
格斗能力：极高水平，属罕见强者。
军校经历：曾就读于中央军校第十三期步兵科。
看完后，他缓缓摘下眼镜，语气冷峻：“宫野君，这和什么都没查到有什么区别？情报系统的效率，实在令人遗憾。”
宫野道一连忙答道：“已严令情报部门加紧追查王彦的过往经历，相信很快就能呈上完整的档案。”
“那就再等几天。”冈本一夫点头应下，随即道，“现在，请山本进来。
离开太原前，我需与他谈一谈。”
“是。”宫野道一低头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山本一木大步迈入，立正敬礼：“司令官阁下！”
冈本一夫坐着未动，也未还礼，只是透过镜片用一双阴冷的眼睛静静打量对方，久久沉默。
山本一木面色渐渐发紧，额角微现冷意。
许久，冈本才缓缓开口：“山本君，筱冢将军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
……
山本低声道：“司令官阁下，我明白您对我心存不满。”
“岂止是不满。”冈本语调平静却透着锋利，“你身为帝国派遣至德国专修特种作战理论的高级军官，不该有如此拙劣的表现。
真正对你失望至极的，恐怕是筱冢将军本人——正因他对你的信任，才落得殉职的结局。”
“这样的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山本君，你认为我说得可对？”
“属下不敢为自己开脱。”山本面无表情地回答，“此次行动中，特工队确实未能达成预期成效。
但我要强调的是，筱冢将军的牺牲，并非由我部直接造成，这份责任不应由特工队承担。”
“哦？”冈本微微扬眉，“保护高级指挥官的安全，竟不属于你们的职责范畴？”
“是。”山本毫不退让，“那并非特工队的任务定位。”
“很好。”冈本轻轻颔首，继而问道，“那么我想请教，你们这支精锐部队真正的使命是什么？”
山本眼神骤然一凛，声音低沉而坚定：“在辖区内锁定具有重大战术乃至战略价值的目标，实施精准清除。”
“那么，”冈本追问，“何为高价值目标？又如何界定战略层级？”
“难以精确划分。”山本答道，“但在山西境内，真正值得我们出手的，唯有两个：一个是第二战区司令部，另一个便是捌陆军总部。
除此二者之外，别无其他。”
冈本继续追问：“为何偏偏是这两个地方，配得上你们的行动？”
山本一字一顿：“因为在整个晋省，对皇军构成最大威胁的，正是这两股力量。”
“是吗？”冈本一夫轻晃了下脑袋，语气淡然，“那我们不妨再回顾几件事。
山本君，黑岛联队全军覆没，究竟是哪支部队下的手？”
山本一木答道：“是八陆军独立团！”
冈本一夫又问：“山崎大队的覆灭呢？”
“同样是独立团所为。”山本的声音略显低沉。
“华北方面军的战地视察团遇袭又是怎么回事？”
山本一木神情微僵，声音压得更低：“还是……独立团。”
冈本目光不动，继续追问：“津田君因失职而切腹的军列被劫事件呢？”
山本的脸色已有些发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仍是独立团。”
“那我再问你一句。”冈本语调陡然加重，“第九旅团整建制覆灭，是谁干的？”
山本嘴唇微微颤抖，竟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