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大学,校长办公室。
马东看着电脑屏幕上那条被顶到最顶端的热评,双手都在发抖。
“我从昨晚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给您发了三条短信,打了五个电话,您都没有回。”
“我就是想问问您,我现在该怎么办?”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他的脸上。
他花了几十万拍的精美视频,他对着镜头饱含深情的独白,此刻全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宣传部部长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校长!顶不住了!官网的服务器都快被挤爆了!”
“那个叫李晓明的学生,身份已经被人扒出来了!是经济学院的特困生,每年都拿助学金的!”
马东猛地回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公关!马上给我公关!”
宣传部长一脸哭丧。
“怎么公关啊校长?全网都在拿您和王谦比!”
“说王谦的电话是救命线,您的电话是客服忙线!”
“闭嘴!”
马东抓起桌上的一个奖杯,狠狠砸在地上。
“发公告!”
“就说我昨晚在通宵开会,研究学校发展大计,没注意到电话!”
“不!就说我昨晚突发心脏病,在医院抢救!”
宣传部长吓得腿一软。
“校长,这可不能乱说啊!”
马东喘着粗气,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那就发一个官方的!就说,校领导高度重视,已经责成学工处和保卫处联合调查,一定会给李晓明同学一个满意的答复!”
宣传部长如蒙大赦,立刻点头。
“好!好!这个稳妥!”
半小时后。
西城大学的官方微博,发布了一则措辞严谨的声明。
声明下面,嘲讽如潮水般涌来。
“来了来了,祖传的‘高度重视,正在调查’。”
“翻译一下:知道了,别催了,等我们忘了这事就行。”
“守护神马东,原来也需要把守护任务外包出去啊?”
“王谦:我亲自上门服务。马东:已转交相关部门处理。”
就在这片欢乐的海洋中,一个Id为“西城-李晓明”的用户,在这条官方声明下,发出了新的评论。
“谢谢学校的重视。我就想问一下,我的三千块钱,是要等学工处和保卫处走完调查流程才能有着落吗?”
“可我今天晚饭还没吃。”
“钱包被偷了,饭卡也在里面。”
这条评论,没有任何激烈的言辞。
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刚刚还有些喧闹的评论区,瞬间安静下来。
随后,是火山喷发般的愤怒。
“操!我破防了!人家晚饭还没吃!你们还在走流程!”
“马东你个畜生!你拍视频的西装,够这孩子吃几年的饭了!”
“西城大学的学生呢?就没人管管你们的同学吗?!”
……
深夜,一点。
西城大学,七号女生宿舍楼。
走廊里阴冷潮湿,声控灯忽明忽暗。
一个穿着单薄睡衣的女孩,正光着脚站在一扇紧闭的宿舍门前。
她叫林悦,是会计系大二的学生。
“开门……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吧,我冷……”
她拍着门板,声音里带着哭腔。
门内,传来几个女生的嬉笑声。
“哟,林大小姐也会求人啊?”
“不是挺清高的吗?有本事就在外面待一夜啊!”
“走廊里不是有声控灯吗?你多跺跺脚,就不黑了,哈哈哈哈!”
林悦的身体贴着冰冷的门板,绝望地滑坐在地上。
这不是第一次了。
因为不愿意和她们一起孤立班里另一个同学,她成了宿舍里新的被霸凌对象。
她们抢她的东西,撕她的书,半夜把她锁在门外。
她找过辅导员。
辅导员只是和稀泥:“都是一个宿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多沟通,互相体谅一下嘛。”
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四周一片黑暗,无人可救。
就在这时,她想起了白天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个视频。
那个叫马东的校长,站在金碧辉煌的舞台上。
“我的手机号,就是你们的求助热线!”
“我,将用我的全部,来守护你们每一个人!”
林悦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手机屏幕上,还保存着那张全校通报的截图,上面有一串刺眼的号码。
她犹豫着,按下了拨号键。
一旁,宿舍的另一扇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同宿舍另一个一直沉默的女孩王静,探出头,复杂地看着她。
电话接通了。
悠长的“嘟——嘟——”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回响。
一声。
两声。
十声。
就在林悦眼中的光芒即将熄灭时。
电话,通了。
“喂?”
一个带着浓重睡意,极度不耐烦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
不是视频里的马东。
林悦愣了一下,还是带着哭腔,急切地开口。
“是……是马校长吗?我、我是咱们学校的学生,我被锁在宿舍外面了,他们不让我进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是在消化她的话。
“谁?”
“哪个系的?”
“林悦,会计系大二的……”
“林悦?”男人的声音更加不耐烦,“大半夜的,因为这点小事给校长打电话?”
林悦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不是小事……他们经常这样欺负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欺负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被吵醒的怒火。
“你是三岁小孩吗?跟室友吵架也要找校长?”
“学校请辅导员是干什么吃的?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我告诉你,校长很忙!白天开了一天的会,晚上还要处理各种公务!不是用来给你们调解宿舍矛盾的!”
“明天自己写一份情况说明,交到你们辅导员那里去!”
“嘟……嘟……嘟……”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忙音在耳边响起。
林悦举着手机,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里的光,却彻底熄灭了。
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屏幕碎裂。
她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了进去,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走廊的声控灯,灭了。
世界,重归黑暗。
就在这片黑暗中。
旁边那扇半开的宿舍门后,王静缓缓地,放下了自己一直举着的手机。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她复杂的表情。
屏幕上,一个红色的录音计时条,刚刚停止跳动。
她看着那个文件,又看了一眼在黑暗中颤抖的林悦。
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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