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指还贴在太阳穴上，血顺着额角滑下来，在眉骨处凝成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她没动，咬着牙用最后一丝意识维持着“孤影”系统的运转。掌心里卡着铁隼留下的机械臂碎片，边缘割破了手套和皮肤，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神经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所有知觉都被那种灼热覆盖。
她靠着断墙慢慢站起来，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浸透绷带，顺着作战服的接缝往下流。右腿的动力装置发出轻微震动，像随时会停机。她把那块残破的机械臂插进腰侧接口，导联线刺入后颈的神经端口，一丝微弱的电流缓缓注入大脑，帮她稳住快要崩溃的意识。
视野一点点清晰起来。
“孤影”弹出扫描结果：议会厅内十七个生命体征稳定，但脑波频率空白，没有思维活动。
她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廊地面裂痕纵横，头顶应急灯忽明忽暗，映出她身后拖行的一道血迹。远处的大门半塌，合金框架扭曲变形，可主控台还在运行，指示灯缓慢闪烁。
走进大厅时，空气里弥漫着冷却液泄漏后的金属味。十七名政要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姿势整齐得诡异。他们睁着眼，瞳孔对光有反应，但脑机接口显示，他们的神经链已经被彻底清空。林昭走到最近一人身边，将导联针接入他太阳穴的接口，“孤影”立刻跳出警告：【目标记忆数据已清除，原始神经路径不可修复】。
这不是普通的删除。
是精准抹除，连一点痕迹都不留。
她退后两步，从作战服内袋取出K-7Lx基因锁钥匙。钥匙表面还沾着铁隼的组织液，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紫光。她走向主控台，找到认证端口，插入钥匙。
系统提示：【权限不足。需匹配记忆银行备份密钥。】
她盯着屏幕，手指没松。钥匙在接口里微微震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就在这时，角落传来一声轻响——不是脚步声，也不是警报，而是设备解锁的磁吸音。
一个女人从控制室侧面走出来，穿着灰白色战术服，胸前别着守夜人组织的旧徽章。她手里拿着一个密封档案袋，递到林昭面前。
“我们在浮空城崩塌前截获了最后一段上传日志。”她说，“这是你妹妹最后的操作记录。”
林昭没伸手去接。
女人把档案袋放在控制台上，退后一步。“我叫伊芙。我们不是朋友，但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林昭终于抬手，拿起了那个袋子。封条完好，编号qx-23-Ω，加密等级最高。她用匕首划开封边，取出芯片，插入神经导联槽。
“孤影”提示：【双重生物加密锁定。需虹膜验证 + 林璇基因波形同步解锁。】
她闭上眼，启动虹膜扫描。绿色光束扫过眼球，第一层验证通过。
第二层——林璇的基因波形。
她的手探向存储模块，调出第14段录音。这段音频从未播放过，波形图平静如死水。她将导联线连上耳机端口，准备强行解析。
就在音频启动的瞬间，K-7Lx钥匙突然发烫，几乎灼伤她的手掌。同时，录音波形开始跳动，频率竟与钥匙内部完全共振。
原来铁隼说的“带走妹妹的一段意识”，不是比喻。
是真的把她的意识存了下来。
数据流涌入“孤影”，系统自动完成匹配。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生物密钥验证通过。档案解锁。】
全息投影缓缓展开。
画面中，林璇站在量子服务器前，穿着实验基地时期的白色制服。她轻轻触碰终端屏幕，声音很轻：“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我已经完成了意识分割。我把记忆分散到23个载体，只为阻止‘凤凰计划’被激活。”
镜头拉远。
沈烬站在门口，机械义肢垂在身侧，眼神复杂。他没有阻止她，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
林璇转过身，面对镜头：“苏璃的复制体在毁灭前，已经把十七位政要的记忆转移到量子服务器的深层备份区。那些数据没有被销毁，而是被封锁了。只有我的意识波形，才能触发恢复协议。”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
“而我现在，正在这么做。”
画面切换。
监控视角显示，十七位政要的脑机接口同时亮起蓝光，数据逆向上传。紧接着，是苏璃复制体的最后一段行动记录：她在系统崩溃前，手动执行了“记忆剥离”程序，将所有执政者的原始记忆打包上传至隐藏分区。
最后的画面，是林璇将自己的基因链输入服务器核心，按下确认键。
“孤影”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可恢复记忆数据包。来源：量子服务器深层备份区。解锁条件：持有K-7Lx钥匙并激活林璇基因波形共鸣。】
林昭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
它还在发烫，热度久久不散。
她再次将钥匙插入主控台认证端口，这一次，系统接受了。
【权限认证通过。启动记忆恢复协议？Y\/N】
她没有立刻选择。
而是调出政要们的脑波监测界面。十七条神经链平行排列，没有任何自主波动。如果这些记忆无法恢复，联邦的决策体系将在七十二小时内彻底瘫痪。
她按下了“Y”。
进度条开始加载。
0% → 5% → 12%
突然，系统弹出警告：【外部信号干扰，数据流偏移。】
林昭立刻切断无线连接，切换为本地模式。她翻看日志，发现一段隐藏指令正试图拦截恢复进程——来源竟是陈默遗留的神经芯片残留信号。
她迅速调出芯片日志，一帧帧分析。
终于，在一段压缩数据包中，她找到了关键词：“破晓协议——强制终止条件：当林昭接触凤凰计划核心时，自动触发记忆封锁。”
这根本不是陈默的意思。
是“凤凰计划”早就埋下的后门。
她立即反向追踪，将K-7Lx钥匙作为密钥插入缓存槽，强行覆盖指令权限。三秒后，干扰消失。
恢复继续。
67% → 89% → 98%
最后一秒，进度停在了99%。
系统提示：【需手动输入唤醒码。格式：Lx+日期+初始基因序列后六位。】
她闭上眼，从记忆深处翻出妹妹七岁那年登记实验体编号的资料。那个数字，她从来不敢忘。
Lx-07-2143-Ac
她一个个字符输入。
【记忆恢复完成。】
十七位政要的脑波同时波动，开始出现自主节律。主控台弹出十七个窗口，显示各自的记忆回传进度。
林昭靠在控制台边，左手缠着渗血的绷带，右手还握着那份染血的档案。她的目光停留在全息画面的最后一帧——林璇转身离开服务器前，回头看了摄像机一眼。
那一眼，像是告别，又像是……在等她。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议会厅灯光昏暗，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数据流动的声音。
突然，主控台跳出一条新消息。
来自量子服务器深层分区。
标题写着：“Lx-07 意识体最后一次通讯请求。”
发送时间：三小时前。
发送者：林璇。
林昭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