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仍压在主控台边缘，指尖残留着血迹的黏涩。她的呼吸很浅，每一次吸气都牵动太阳穴的钝痛，仿佛细针在神经上反复刮擦。陈默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监控屏上，手指已搭在密码破解程序的启动键上。
他没有看她。
林昭想抬手阻止，手臂却僵硬得不听使唤。她只能用指节轻敲台面——三下短促的声响。
不确定。
可陈默没有回头。他按下确认键，手动输入基因频段认证码，强行绕过安全协议。
“滴——”
一声轻响，容器外部接口解锁。
紧接着，一道淡紫色气体从缝隙中喷出，迅速扩散至舱内空间。那气体流动的方式不像雾，更像活物，贴着金属表面蜿蜒爬行，瞬间覆盖了传感器阵列。
林昭的视野中，“孤影”系统界面猛然弹出，通体泛红。一串数据飞速滚动：【检测到未知生物信号波动，频率异常，无法解析】。下一秒，警报无声亮起，三角形警告符号在眼前闪烁。
病毒进化了。
它不再只是基因改造载体，而是具备了反侦察能力，能规避神经接驳系统的扫描机制。
林昭咬紧牙根，强迫自己撑起身体。右腿几乎失去知觉，全靠左手支撑向前扑去。手掌拍在主控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单手调出电磁脉冲预备程序，指尖在界面上划出残影。
系统响应迟缓。
她知道不能再等。
她猛地扯下手套，露出内侧刻着“Lx”的皮质层。那是妹妹名字的缩写，也是唯一能激活紧急协议的物理触点。她将指尖狠狠按在操作屏上，皮下纳米感应层与系统短暂共振。
“孤影”接收到微弱的基因频段信号，强制锁定容器外部接口。泄漏速度减缓，但未停止。
紫色气体仍在蔓延。
林昭喘着气，额头抵在冰冷的台面上。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鸣加剧。过度调用神经系统带来的后遗症正在爆发，颅内如被火灼烧。
陈默终于转头看她。他的脸色变了。
“你做了什么？”他问。
林昭无法回答。她抬起左手，掌心向下，缓缓压了两下。
暂停。
等待。
话音未落，监控屏上的画面突然剧烈抖动。108具克隆体，全部睁开了眼睛。
同一毫秒。
瞳孔泛起机械蓝光，整齐划一。他们的头部微微转动，齐齐望向逃生舱方向。机械翼从背部展开，金属关节发出细微咬合声，尖端凝聚出幽蓝色的能量光刃。
陈默立刻后退半步，手移向武器开关。
其中一具克隆体开口了。
声音先是稚嫩的女童音：“姐姐……”
那是xc-07的声线。
可下一秒，语调扭曲下沉，变成低沉沙哑的男声：“博士说，要带你们去见他。”
林昭心头一震。
沈烬的声音。
她立刻启动“孤影”，试图追踪声源数据流。可系统反馈空白——信号被加密在病毒载体内部，常规破解无效。
她闭了闭眼，想起陈默曾说过的话。
那天我在控制室外，听到她在唱歌。
摇篮曲。
那是妹妹留下的暗号，也是她们之间唯一的抵抗方式。
她张嘴，想哼出旋律，却只挤出嘶哑的气音。喉咙像是被撕裂过，根本无法发声。
她改用手指。
右手食指在金属台面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清晰。一下，两下，三下……重复着那段熟悉的旋律节拍。
陈默看着她。
她没看他，只是继续敲击。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他立刻调出辅助终端，将这段敲击频率转化为声波脉冲，通过外部扬声器发射出去。
没有回应。
克隆体依旧静止。
就在陈默以为失败时，监控画面中，三具克隆体的眼睑忽然轻微抽搐了一下。幅度极小，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实发生了。
意识还在抵抗。
林昭睁开眼，眼神微动。
她抬起手，做出一个新手势：右手握拳，拇指向上，再缓缓平推。
准备。
陈默点头。他关闭所有非必要能源，转入静默模式。备用电源被重新分配，防御护盾启动，一层淡蓝色光膜笼罩逃生舱。
紫色气体撞上护盾，发出细微的腐蚀声。传感器读数持续下降，外部影像断断续续。
林昭靠在操作台边，左手紧握纳米手环。它贴在舱壁上，正释放微弱的共鸣场，暂时阻隔病毒渗透。她的指节因反复敲击而渗血，血珠顺着指尖滑落，在地面凝成小点。
陈默蹲在她身旁，掌心压住之前被咬伤的食指。血仍未止。他盯着屏幕，看到克隆体开始集体移动，步伐一致，朝逃生舱逼近。
距离：三百米。
二百五十米。
二百米。
动力系统突然发出警报。引擎信号中断，疑似受到未知数据干扰。逃生舱无法启动。
林昭立刻切断“孤影”与主脑的深层连接。她不能冒被逆向入侵的风险。系统退回到基础警报模式，界面缩小至角落。
她抬头看向容器。
那东西漂浮在星域中，表面光纹起伏如呼吸。108具克隆体组成方阵，机械翼完全展开，能量光刃亮度提升。它们的脚步没有停。
一百五十米。
林昭的手慢慢滑向腰间，摸到脉冲枪的握把。她没有拔出，只是确认它还在。
陈默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她摇头。不能说话，也无法用手语完整表达。她只知道一件事——现在不能逃，也不能打。
只能守。
她抬起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圈，然后双手交叉，指向克隆体方向。
包围。警惕。
陈默明白。他挪到她背后，两人背靠背，形成双向警戒。他的手始终搭在应急武器开关上，指节发白。
一百米。
监控画面再次中断。恢复时，克隆体已停下脚步，整齐排列在护盾外围。它们没有攻击，也没有撤退，只是静静站着，蓝光瞳孔锁定逃生舱。
死寂。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不敢闭眼，怕一松懈就会昏过去。她用指甲掐住掌心，靠疼痛维持清醒。
纳米手环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预设的警报频率。
是新的信号。
她低头看它，绿光一闪即逝。
仿佛有人在回应。
陈默注意到她的动作。他刚要开口，监控屏上的克隆体突然集体抬手，机械翼尖端的能量光刃同时转向天空。
下一秒，所有克隆体同步转身，面向容器。
它们抬起手臂，掌心对准外壳。
林昭猛地站直身体。
她看到容器表面的光纹开始加速流转，频率与纳米手环的震动完全一致。
有什么正在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