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丝松动的声音在通风管道中回荡。林昭的手指卡进金属缝隙，指尖渗出血来，顺着掌心滑到手腕，一滴一滴落在下方的控制面板上。电梯已经停止运行，门无法打开，失重感消失了，身体重新被重力拉回现实。
她没有动。左肩的伤口仍在渗血，作战服紧贴皮肤，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疼痛。但她不能停下。基因锁感应区沾上了她的血，“孤影”系统正靠着这点微弱电流维持最低限度运转。
眼前的数据显示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闪烁不定。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捕捉到一条波动的曲线——那是苏璃克隆体的脑波信号，来自走廊尽头。
目标确认。
林昭倚着墙缓缓站起，右手摸向颈侧接口，输入一段密码。“孤影”的回应迟缓，只跳出三个字：连接中。
她一步步朝走廊深处走去。脚步声几乎听不见，空气中弥漫着冷却液的气息。前方实验室的门半开着，灯光忽明忽暗。
克隆体站在房间中央，双手用力撕扯衣领。黑发凌乱，银莲花胸针歪斜地别在衣角。她的动作僵硬而激烈，仿佛体内有两个意识正在争夺躯体的控制权。
“警告：意识紊乱等级四。”“孤影”弹出一行提示。
林昭停下脚步，靠在墙上。她知道不能再等。必须立即启动解密程序，否则一旦系统崩溃，所有数据将彻底湮灭。
她摘下手套，露出掌心刻着的“Lx”——妹妹名字的缩写，也是唯一能激活系统的钥匙。她将金属片按进掌心，忍痛向前走去。
克隆体猛然转头，双眼泛起蓝色光芒。她抬起手，指尖对准林昭，口中传出机械般的声音：“入侵者……清除。”
林昭没有后退。在对方出手前，她猛地冲上前，用肩膀撞开那只手，随即把金属片贴上克隆体颈部的接口。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
全息屏亮起，红色进度条开始缓慢推进。解密程序成功启动。
克隆体的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异样的声响。她低头看向林昭，眼神由冰冷转为混乱，又透出一丝挣扎。
“你……不该来……”声音变了，不再是机械音，而是带着颤抖的人声。
林昭抓紧她的肩膀，低声说：“告诉我真相。”
克隆体嘴唇微动，泪水忽然滑落。“他们……用妹妹的基因制造药剂……所有人都骗了你……”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骤然僵直，瞳孔收缩，蓝光再度浮现。颈间的芯片冒出黑烟，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林昭单膝跪地，右手仍按在接口上。她感觉到芯片已烧毁，但在最后一瞬，大量数据已被传出。
全息屏骤然亮起一片光幕。
画面中是一间控制室，真正的苏璃站在操作台前，面前运行着基因重组协议。几名身穿联邦高官制服的人立于她身后。
“这是犯罪！”苏璃怒吼，“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人按下按钮，她的眼中闪过红光，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画面是她倒下的瞬间，手中仍紧紧攥着一份文件，标题清晰可见：《凤凰计划·第二阶段：基因药剂量产方案》。
林昭望着屏幕，呼吸渐渐放缓。
“孤影”自动标出三十七个关联节点，其中有七条直连沈烬早期的实验记录。这些资料从未公开，深藏于苏璃的记忆底层。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沉静如水。她取下克隆体胸前的银莲花胸针，放进作战服口袋。金属冰凉，却被她握得极紧。
随后，她靠墙坐下，将神经接口插入地面终端，开始整理数据。
信息庞杂，每一条线索都在指向一个更大的阴谋。妹妹的基因不仅是病毒源头，更是药剂的核心成分。而所谓的“凤凰计划”，从来不是为了净化人类，而是为了筛选与控制。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一段三年前的日志备份。时间定格在实验事故当晚23:47，正是守夜人最后一次接入联邦主脑的时刻。
日志仅两行：
【样本Lx已转移至量子服务器备份区】
【指令来源：陈默】
林昭的手指停住了。
这个名字不该出现在这里。那时的陈默只是舰长，没有权限接触核心数据。但他确实动了。而且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将妹妹的信息藏进了最深层的服务器。
她继续翻阅，发现日志末尾附有一串加密代码，格式与“破晓协议”完全一致。
她忽然想起那个雨夜，陈默站在逃生舱外，对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当时她以为那是告别，如今才明白，那是启动指令。
她拔掉接口，抬头望向实验室顶部的摄像头。红灯已熄，说明系统中断。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察觉异常。
但她不能久留。
她站起身，左手扶墙，右手探入口袋确认胸针仍在。接着走到克隆体身边，检查颈部芯片的残骸。
烧毁严重，无法修复。但已不再需要。关键信息已然到手。
下一步，必须进入量子服务器的深层区域。那里保存着完整的实验记录，或许还有妹妹意识最后留存的痕迹。
她刚迈出一步，耳畔忽然响起一段轻柔的旋律。
是摇篮曲。
并非来自“孤影”，也不是任何设备发出的声音。这旋律像是直接渗入脑海，细微却清晰。
林昭停下脚步。
她认得这首歌。小时候妹妹做噩梦，总会哼唱它。后来林昭学会，反过来哄她入睡。
此刻，它再次响起。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张望。只是静静站着，任那段旋律在脑海中缓缓流淌。
几秒后，声音消失。
她抬手轻触耳侧，那里空无一物。但“孤影”突然弹出一条提示：
【检测到未知信号源，频率与纳米手环共振值匹配】
【建议立即建立连接】
林昭解开作战服第三颗扣子，取出那枚银色手环。表面依旧光滑如初，毫无变化。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苏醒。
她将手环贴上神经接口。
一道蓝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