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狗娃的小脸上满是扬眉吐气的神色。
但旋即,他又想起了什么,气鼓鼓地补充道:
“最可气的是,偷我家鸡蛋那次是我娘答应第二天早上给我煮个鸡蛋吃,我高兴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一早,鸡窝里的鸡蛋就少了两个。肯定就是王小柱他爹半夜摸来偷走的,害得我鸡蛋都没吃成。”
那委屈和愤懑,时隔多日,依然清晰可见。
杜若听着,心里已经信了八九分。
但她暂时不打算告诉狗娃那口锅可能就是自己家丢的,免得吓到孩子,或者走漏风声。
她只是安抚地摸了摸狗娃的脑袋,柔声道:
“好了,不气了。这样,你今天帮婶子多打一篮子草,婶子回家煮鸡蛋给你吃,怎么样?算是补偿你上次没吃到的。”
狗娃一听,却连忙摆手,小脸涨得通红:
“婶子您说这话作甚!帮您割草是应该的,一篮子草哪里就值一个鸡蛋了!我不要,我不能要!”
说完,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贪图鸡蛋,他立刻埋下头,更加卖力地挥舞起小镰刀,唰唰地割起草来,不再跟杜若闲聊。
杜若看着他懂事又倔强的背影,心里又是怜爱又是感慨。
这孩子,被他娘教得真好。
两人沉默地割了一会儿,杜若觉得腰有些酸,再次直起身休息。
这时,狗娃抱着一捧金灿灿的东西跑了过来,献宝似的举到她面前:
“婶子,你看!野菊花!给你!”
杜若接过来一看,是一捧野菊花,花朵不大,颜色却是正宗的金黄。
只是已近花期尾声,不少花瓣边缘有些卷曲干枯,甚至掉落了不少,但握在手里,依然是一团温暖的秋意。
她凑近闻了闻,一股菊花特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苦意的香气沁入心脾,让人精神一振。
“真好看,谢谢狗娃。”杜若由衷地笑道。
狗娃见杜若喜欢,更加高兴,拉着她的衣袖就往旁边走:
“婶子,那边还有好多呢!我带你去看!”
杜若被他拉着走过去,果然在一片背风的山坡下,看到了一片虽然有些凋零但数量不少的野菊花,在秋风中摇曳。
“这些就够了,”杜若说,“采多了带回家,没几天也就败了,可惜了。”
狗娃却仰着小脸,认真地告诉她:
“婶子,这个可以采回家晒干的。我娘说她以前秋天就会去采很多野菊花,晒得干干的,然后塞到布包里做成枕头,枕着睡觉可香了,还能拿到街上去卖钱呢。”
杜若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野菊花枕头!她怎么没想到!
在现代社会,各种保健枕、药枕层出不穷,野菊花枕头确实有清热明目、安神助眠的功效。
在这就有现成的。
自己用,或者以后多了送人,甚至像狗娃娘说的那样拿去卖,都是极好的主意。
这个新发现让她瞬间来了兴致,暂时将割草和铁锅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走!狗娃,咱们采菊花去!”
两人也顾不上打草了,篮子放在一边,开始兴致勃勃地采摘那些尚且完好的野菊花。
他们小心地避开那些已经完全干枯的,只挑那些颜色鲜亮、花朵饱满的采摘。
狗娃动作灵活,在山坡上窜来窜去,专找花开得密的地方。
杜若则细致一些,连梗一起掐下,方便后期晾晒。直到把那一片野菊花薅得几乎见了底,两个篮子也都装得满满当当,两人才心满意足地停手。
回到村里,日头已经升高。
杜若先提着篮子送狗娃回家,然而到了狗娃家院门外,只见院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不见炊烟,也没有人影。
显然,狗娃的娘杨存芝还在田里忙碌,没有回来。
杜若看着身边瘦小的狗娃,心里有些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她想了想,对狗娃说:
“狗娃,你娘估计还得忙一阵子,你先跟婶子回家待会儿,等你娘回来了再回去,好不好?”
狗娃懂事地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于是,杜若便牵着狗娃,提着两篮子“战利品”回到了自己家。
一进院子,狗娃就熟门熟路地帮忙,把院子里晾晒东西用的竹席找出来,铺在通风的屋檐下,然后和杜若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采摘来的野菊花均匀地摊开在席子上,让秋日的阳光和微风带走它们的水分。
杜若去厨房烧了锅热水,兑了冷水用木盆端出来,给狗娃仔细地洗了洗手和脸,擦掉他脸上沾着的草屑和泥土。
看着孩子恢复干净的小脸,杜若心里软软的。
她转身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两个鸡蛋,洗干净后放进小锅里煮熟。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煮蛋走出来,递给狗娃:“来,狗娃,趁热吃了。”
狗娃看着那两颗诱人的鸡蛋,喉头滚动了一下,却坚定地往后缩手,连连摇头:
“不要不要,婶子,我不能要您的鸡蛋!我娘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家的东西!”
杜若故意板起脸,装作生气的样子:
“怎么?婶子给你的也不能要?那你以后别来找婶子玩了,也别再叫我婶子了。”
狗娃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小脸憋得通红,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带着哭腔道:
“婶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