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便又扶着她去了一趟茅厕,回来洗了手,将另一个饼子递给杨存芝:“快,趁热吃了。”
杨存芝哪里好意思再接,连连推辞:
“妹子,你快自己吃!哪能这样……又劳烦你来照顾我,又吃你家东西的道理……”
杜若一听她这称呼,笑了:“存芝,你叫我妹子我可不敢当。狗娃叫我声婶子,我厚着脸皮认了,咱俩可不能乱叫姐妹。”
两人便互相问了年龄。
一问之下,杜若才知道,自己竟然比杨存芝整整大了五岁。
杨存芝看着杜若那张因为生活安定、心情舒畅而显得颇为年轻的脸庞,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杜……杜姐姐?你……你看着可真不像,我瞧着,你顶多也就二十出头……”
杜若笑了笑,转而问道:“狗娃看着有六七岁了吧?你成亲挺早啊。”
提到这个,杨存芝眼神黯了黯,随即又释然,轻轻叹了口气:
“不瞒姐姐说,狗娃他爹要是还活着,今年该有三十六了。”
看到杜若眼中的惊讶,她继续平静地说道。
“那时候年景不好,家家都吃不饱饭。我爹娘就用半袋麦子,把我卖给了狗娃他爹做媳妇。”
她顿了顿,语气里却没有怨怼,反而带着温情和怀念。
“他岁数是大了我不少,但人是个好人,老实本分,知道疼人。”
“自从我进了门,他没让我饿过一顿肚子,有好吃的紧着我和后来的狗娃,他自己饿着也成。”
“这盖房子的家底,也都是他拼命干活,一点一点攒下来的。要不是他给我们娘俩留下了傍身的银子,我们现在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她的目光落在院子里忙碌的狗娃身上,带着欣慰。
“狗娃这孩子,性子随他爹,实诚,知道疼人。姐,说实话,我不觉得苦,我有盼头。”
她话音刚落,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杨存芝瞬间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杜若心里酸涩不已,面上却哈哈一笑,将饼子硬塞到她手里:
“快吃吧,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我手艺不好,这饼子做得粗糙,你别嫌弃就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存芝知道再推辞就显得生分了,她咬咬牙,接过了饼子,眼睛湿润地看着杜若:
“姐……谢谢您。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我家里有粮食,不能再白吃您家的了。”
杜若知道她自尊心强,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行,听你的,吃你家的。不过万一我把你家厨房点着了,你可别怪我。”
她故意开着玩笑。
杨存芝被她的玩笑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受伤来的沉重和尴尬仿佛也随之消散了不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
杨存芝看着杜若爽利能干的样子,心里其实藏着一个疑问:
杜若和冯田看着都是身体康健、正当盛年的人,感情也好,怎么身边没个孩子呢?
但她生怕这个问题会触及别人的伤心处,冒犯了杜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然而,村子里心直口快的人可不少。
过了一会儿,江大娘忙完了家里的活计,也惦记着杨存芝的伤势,提着几个鸡蛋赶了过来。
见到杜若已经在照顾着,她松了口气,也坐下来陪着说了会儿话。
看着跑进跑出、懂事得让人心疼的狗娃,又看看杜若看向狗娃时的慈爱目光,江大娘终究是没忍住,拉着杜若的手,关切地问道:
“好闺女,别怪大娘说话直,你跟大侄子,咋没要个孩儿啊?是不是之前有过,没留住?”
她问得小心翼翼带着真切的关怀。
杜若不妨江大娘会突然问到这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神色坦然:
“大娘,我们俩身子都好,可能就是缘分还没到吧,这么些年也没怀上。”
得知是没怀上,而不是怀了或生了没保住,江大娘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心又提了起来,眉头皱得更紧:
“你俩看着身子骨都结结实实的,咋就要不上呢?没找个好大夫给仔细瞧瞧?咱们镇上的王大夫,看这个就挺有名的……”
杜若知道江大娘是一片好心,依旧笑着,用之前就想好的说辞解释道:
“瞧了,大夫说我们俩都没啥毛病,可能就是子女缘份来得晚些。不急,慢慢来。”
听她这么说,江大娘也不好再深究,只能叹了口气,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
“缘分这事啊,急不来,强求不得。你们还年轻,放宽心,多去庙里拜拜菩萨,诚心祈求,菩萨会保佑的。”
她又坐了一会儿,惦记着要去给地里干活的冯田、陈登礼他们送饭,便起身告辞了。
杜若又扶着杨存芝去了一趟茅厕,然后在杨存芝的口头指挥下。
用她家的杂粮面,笨手笨脚但却成功地蒸出了一锅窝窝头,虽然形状不甚美观,但足够她们娘俩吃上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