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事务所内,死寂。
吴湘南、赵空城、红缨、温祈墨,四人围坐,桌上散落的合照,此刻看来刺眼无比。
而安卿鱼早已离去。
嗡——
空间被一道纯净的白光撕开,身披深蓝色魔法袍的身影踉跄跌出。
是林七夜。
红缨那双失焦的眼眸猛地亮起,在确认那张熟悉面孔的瞬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彻底断裂。
所有坚强、伪装、故作镇定,轰然崩塌。
她猛地扑进林七夜怀里,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袍。
“七夜……队长他……小阳他……”
红缨的哭声破碎,不成调,每个字都像带血的刀片。
林七夜的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身躯的剧烈颤抖。
“红缨姐!发生什么了?!”
他急切地问。
“其他人呢?!小阳在哪儿?!”
红缨只是哭,剧烈的悲恸让她无法组织起任何完整的语言。
一旁的吴湘南用力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灰败的疲惫。
“队长……消失了。”
“小南和冷轩,也跟着不见了。”
他的声音顿住,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仿佛在吞咽尖锐的玻璃碎片。
“小阳……小阳在和洛基战斗的时候,失控了……”
办公室里的寂静变得粘稠而沉重,只有红缨压抑的呜咽在回荡。
吴湘南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
“他变成了另一种样子,一身雪白……把洛基传送走后,自己也消失了。”
“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空洞地看着林七夜,
“队长让我转告你……”
“谢谢你,给了这座城市,一个奇迹。”
林七夜僵在原地。
脑海深处,一个被他强行忽略的画面轰然炸开。
在追杀洛基的途中,他确实看到了那个模样的苏小阳!那个散发着疯狂与毁灭气息,连他都感到陌生的苏小阳!
他看见了。
他竟然只是看着!
他竟然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做任何事,任由苏小阳再次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悔恨与自责化作滚烫的岩浆,瞬间将他吞没。
林七夜眼前一黑,世界天旋地转,体内用以压制情感的三道心灵魔法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堪堪维持着他理智的最后一根弦。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林七夜缓缓转头,目光落在吴湘南身上。
他伸出手掌。
“副队长,把手给我。”
吴湘南一怔,林七夜此刻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七夜,你……你还好吧?”
尽管满心疑虑,吴湘南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林七夜握住那只手,触感冰冷。
【凡尘神域】无声展开。
体内仅存的炽天使神力,化作最后一道“奇迹”的光芒,温柔地笼罩了吴湘南的双手。
转瞬间,那双手完好如初。
吴湘南彻底石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在看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林七夜却已松开了手。
他神色空洞,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我要去找小阳。”
“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
另一边,大夏边境。
苏小阳从一片温暖的光海中醒来,体内枯竭的灵力正缓慢地恢复。
〔神威灵装·三番。〕
他在心底轻声呼唤。
橘黑相间的哥特长裙如活物般蔓延,将他包裹。
看着这身熟悉的灵装,苏小阳想起了小约那个“超级精灵王”的称呼,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这名字……确实有点土。〕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影子空间。
哈迪斯、波塞冬、因陀罗三尊神明的残骸,已被【食时之城】吞噬殆尽,化作了最纯粹的时间能量。
〔时间……应该够了吧。〕
苏小阳自语。
他要回去。
回到十年前,回到沧南市那场悲剧发生之前!
【报告宿主,【十二之弹】确实可以扭曲因果,回到过去。但……代价未知,后果未知!】
小约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灼。
【宿主,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改变过去,可能会让你……】
苏小阳没有回答。
他眼中的坚定,就是唯一的答案。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去做!
“刻刻帝!十二之弹!”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燧发短枪,冰冷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巨大的刻刻帝在他身后浮现,无数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疯狂逆转!
整个世界的“时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攥取,化作汹涌的洪流,灌入那小小的枪膛!
砰——!
枪声沉闷,在空旷的边境线上,却如同创世的雷鸣。
苏小阳左眼的金色时钟疯狂逆旋,仿佛一个要吞噬万物的黑洞。
“唔……”
无法言喻的剧痛席卷全身,整个世界都在排斥他,挤压他,拉扯他,要将他从“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彻底抹除!
【宿主!坚持住!!】
小约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约……我没事……〕
苏小阳的声音在剧烈的空间扭曲中变得微弱,最终,他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庞大斥力,彻底撕碎,拽离了当前的时空。
……
狂风裹挟着黄沙,如鬼哭狼嚎。
林七夜凭着梅林残存的最后力量,来到了苏小阳气息最后消失的地方。
空无一人。
只有漫天黄沙在嘲笑着他的徒劳。
砰!砰!砰!
三道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白色魔法阵,应声爆裂!
那是他用来压制情感的枷锁,在目睹这片空无一物的绝望之地后,再也无法维系,尽数崩溃!
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化作亿万根钢针,瞬间贯穿了他每一寸神经。
苏小阳最后消失的身影、姨妈慈爱的笑容、阿晋灿烂的脸庞、队长坚毅的背影……
一幕幕温暖的回忆,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在他脑海中反复切割。
终于,林七夜再也无法支撑。
双膝一软,重重跪倒。
他再也无法压抑,泪水决堤。
那不是单纯的痛。
那是他内心最珍视、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生生挖出,然后当着他的面,一寸寸碾碎成泥的剧痛。
咻——!
数道金色流光划破长空,降落在林七夜身旁。
是【凤凰】小队的成员。
他们看着跪在地上,身躯痛苦蜷缩的林七夜,神色凝重。
夏思萌快步上前,手掌覆上他滚烫的额头,磅礴的精神力探入他的灵魂深处。
此刻的林七夜,意识混沌,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时间流逝。
夏思萌的脸色,一分比一分凝重,最终化为骇然。
她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灵魂,那是一片被卷入绞肉机的血肉风暴!
“这……怎么可能……”
夏思萌震惊地站起身,眼中满是无法置信。
“队长,怎么样?”
夏思萌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
“他的体力早已透支,灵魂……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撕碎、分离!正常情况下,他撑不过十秒!”
“但……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力量,在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缓慢地……修补着他破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