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吗？”
苏小阳的声音很轻，软糯得像，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柚梨奈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而倔强的直线。
她身后，是雨宫晴辉等人那一张张写满惊骇与担忧的脸。
害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
她的脑海中，闪过的却是父亲柚梨黑哲日渐佝偻的背影，和弟弟柚梨泷白那张尚未褪去天真的脸。
〔这条路，总要有人走。〕
〔这份命运，总要有人扛。〕
她抬起头，迎上苏小阳那纯澈的目光，一字一顿。
“不怕。”
苏小阳笑了。
那笑容纯净，一眼就能看穿她坚强外壳下，那颗正瑟瑟发抖的少女心。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知道。”
柚梨奈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因为我体内的王血。”
九刀合一。
这九柄浸透了无尽怨憎与守护执念的救国之刃，它们的苏醒与归一，需要一个绝对的核心。
一个能驾驭它们，而非被它们吞噬的核心。
普通人的血脉，连触碰它们的资格都没有，会在瞬间被那磅礴的意志撕成碎片。
纵观整个国度，血脉中流淌着那份源自最初，拥有绝对支配权的‘王血’之人，屈指可数。
父亲柚梨黑哲。
弟弟柚梨泷白。
然后，就是她自己。
父亲老了，那份足以压垮一个国度的命运，不该再落在他不再挺拔的肩上。
弟弟还小，他的未来应该在阳光下，而不是被这九柄凶刀的阴影笼罩。
那么，站出来的，只能是她。
也必须是她。
“不完全是。”
苏小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赤着脚，白嫩的脚趾在冰冷的岩石上轻轻蜷了蜷。
他踮起脚尖，白皙粉嫩的小手伸了过来，在柚梨奈有些僵硬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
“黑哲大叔年纪太大了，他的意志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充满了暮气，他驾驭不了新生的神刃，只会被刀魂的锋芒反噬。”
“至于泷白，他太干净了。”
“那份纯粹，是他的力量，也是他的弱点，让他去承载九柄刀魂积累了千年的杀意与怨憎，只会脏了他的手。”
苏小阳收回了手，抬起那张可爱到犯规的萝莉脸，琉璃般的眼瞳里，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彩。
“唯有你，柚梨奈。”
“我记得，你最大的梦想，是包下整个国家最豪华的牛郎店，开十座香槟塔，让所有头牌为你一个人跳舞，对吗？”
这句突兀的话，让现场凝重的气氛瞬间出现了裂痕。
连准备慷慨赴死的柚梨奈，都愣住了，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抹绯红。
雨宫晴辉等人更是面面相觑，完全跟不上这位冕下的思维跳跃。
苏小阳却笑得更开心了。
“一个见识过世间所有黑暗与绝望，却依旧怀揣着如此纯粹、如此……俗气梦想的人。”
“你的善良，不是未经世事的纯白，而是在泥泞中打过滚，依旧选择仰望星空的那份温暖。”
“这样的人，才最适合执掌这柄最凶的刀。”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守得住本心，不会被力量吞噬。”
话音落下。
柚梨奈怔怔地看着苏小阳，心中最后的一丝恐惧与不安，竟在这番调侃般的话语中，悄然消散。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你做好准备了吗？”
苏小阳收起了笑容，神情重新归于平静，那股属于神明的威严与淡漠，再次笼罩了他小小的身躯。
这一次，他问的不是她是否准备好面对痛苦与死亡。
他问的是，她是否准备好，将这个国度的命运，将无数人的生死，将这柄足以弑神的权柄，全部背负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柚梨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点头。
“准备好了。”
从她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答案就已经注定。
“给我一滴你的血。”
柚梨奈再无半分犹豫。
她将右手食指举到唇边，白皙的贝齿用力一咬。
一抹殷红的血珠，从指尖的破口处沁出。
苏小阳抬起手轻轻一招。
那滴鲜血陡然脱离了柚梨奈的指尖，目标正是悬浮于半空中的神明灵魂！
噗。
一声轻响。
血线精准无误地贯穿了大山津见神灵魂体的眉心。
那一瞬间，柚梨奈的身体剧烈地一颤，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猛地抬起头，瞳孔收缩。
一种全新的链接，在她的意识最深处，被蛮横地建立了起来！
她“看”到了！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个名为大山津见的神明灵魂！
它不再是一个遥远而需要敬畏的存在，而是一个被无数道由光构成的法则锁链，从内到外死死贯穿的囚徒！
而所有锁链的另一端，正冰冷地握在她的手中！
“现在，它的生死由你掌控。”
“它不会，也不敢对你出手。”
“倘若它有任何你认为‘异常’的举动，你只需要动一个念头，就可以彻底泯灭它的灵智。”
苏小阳顿了顿，那张纯真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仿佛在认真思考的困扰神色，用一种略带惋惜的口吻补充道。
“当然，彻底泯灭之后，想要再找一个这么好用的媒介，管理那些‘人圈’，就会麻烦一些了。”
一个凡人，被赋予了随时处决一尊古老神明的权力。
而赋予这份权力的存在，关心的重点，竟然只是后续管理会不会“麻烦一些”？
神明……
在这位苏小阳的眼中，到底算是什么？
工具？
耗材？
还是……宠物？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众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团神魂。
只见大山津见那俊朗的灵魂虚影，此刻正以一个极其卑微的姿态蜷缩着，连一丝一毫的反抗意图都不敢流露。
众人这才明白。
刚刚苏小阳根本不是在净化，而是在改写！
是以【万象天引】的无上权能，从“存在”的根源层面，将这尊天津神的灵魂，彻底重写成了一个绝对忠诚的奴仆！
看到这一幕，初代刀匠古月裕贵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出苦涩、震撼，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最大的隐患，以一种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方式，被彻底解决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仪式……开始吧。”
古月裕贵沙哑的声音，为这场前所未有的锻造拉开了序幕。
嗡——！
嗡——！
嗡——！
一柄、两柄、三柄……
九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恐怖的刀意在空中激烈碰撞，搅得风云变色，空间都泛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