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死死盯着舷窗外那片死寂的大地,嗓音干涩,带着无法理解的嘶哑。
“我们动静闹得这么大,为什么……连一个巡逻的神都看不到?”
这里安静得过分。
与其说是神国,不如说是一座被遗忘了亿万年的巨大坟场。
“戒备松懈到这种地步?”
百里胖胖脸色惨白,他强行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感。
“还是说,这里根本就是个陷阱?”
这个猜测,比“毫无防备”更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众人对“高天原”的现状,瞬间从困惑,转为最高等级的警惕。
“因为神明,差不多都死绝了呀。”
一个清澈纯真的声音,像一颗投入死水湖面的石子,突兀地在众人身后响起。
所有人身体猛地一僵,脖子仿佛生锈的齿轮,咯吱作响地转了过去。
苏小阳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正无意识地踮着脚尖,轻轻晃动着身体。
“死……绝了?”
漩涡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听起来像是砂纸在摩擦。
百里胖胖的嘴巴直接张成了一个能塞进鸡蛋的“o”型,他看着苏小阳那张纯真无邪的脸,眼神里只剩下骇然与荒谬。
“一整个神系……都死绝了?”
安卿鱼扶了扶鼻梁上的镜片,镜片反射着天边那轮血月的光,闪过一抹妖异的红。
“谁做的?什么样的力量,能屠灭整座高天原?”
这是何等恐怖的手笔!
苏小阳弯起眼眸,露出一个甜美得令人心悸的微笑,那笑容在血色月光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谲。
“不是‘谁’做的哦。”
“是祂们自己,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
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众人脑海中轰然炸响!
“神明会自相残杀到灭族?开什么玩笑!”
“对啊!就算内斗,也不可能一个都不剩吧?祂们不是最高贵、最团结的吗?”
百里胖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自相残杀至整个文明覆灭,这更像是凡间王朝末路才会上演的、最丑陋不堪的戏码。
林七夜眉心拧成一个死结,他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思索与惊骇却越来越深。
一片混乱的议论声中,安卿鱼的目光,却悄然越过所有人,投向了天穹之上那轮巨大得令人心悸的红月。
那轮月亮,像一颗正在缓慢滴落脓血的巨大眼球,用一种绝对的漠然,俯瞰着这片死亡之地。
所有的异常,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死亡……
似乎都指向了它。
安卿鱼的视线从红月上收回,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
“小阳,是……因为那轮月亮吗?”
苏小阳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小脸上满是“你真聪明”的表情。
“是的哟~”
这个轻快的肯定,让所有人的心脏都狠狠向下一沉。
“高天原三大至高神之一的月读命,是司掌黑夜与月亮的神明。”
“红月被污染,作为月之神的祂,自然第一个出了问题。”
“天照大御神发现了祂的异变,为了保全高天原,只能选择清理门户。”
“最终,同归于尽了。”
苏小阳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睡前故事。
百里胖胖的嘴唇动了动,消化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那……其他神呢?”
是啊。
那高天原数以百计的其他神明呢?
总不可能也跟着一起陪葬了吧?
苏小阳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神却是一片纯粹的冰冷。
“因为其他被污染的神明,全部都被须佐之男杀死了。”
“所以现在,整个高天原,就只剩下祂一根独苗了。”
〔真是个可怜又可恨的工具呢。〕
整个神系……被屠戮殆尽。
而刽子手,正是祂们的同胞,三大至高神之一的须佐之男。
就在这时,江洱冰冷而清晰的声音,通过广播响彻指挥舱。
“各位,我们到了。”
到了?
众人猛地回神,顺着【净土】前进的方向,朝舷窗外望去。
下一秒。
一副足以让任何心智坚定之人都彻底精神崩溃的画面,狠狠烙印在了他们的视网膜上。
那不是山。
起初,他们以为那是一座矗立在干裂大地尽头的黑色山脉,是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的坐标。
可当【净土】靠近,那“山”的轮廓与细节,便在猩红的月光下,一点点变得清晰、狰狞。
那是无数神明扭曲的肢体。
那是无数神明交错的骸骨。
那是无数神明圆睁着不甘与惊恐双眼的头颅。
神血早已干涸,化作黑色的结晶,覆盖在尸骸的每一个角落,在血月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这根本不是山。
这是一座用神明的尸体堆砌而成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尸山!
而在这座尸山血海的最顶端。
在那由神明头骨与脊椎堆砌而成的、丑陋又威严的王座之上。
一道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身着一袭被神血浸透成暗红色的神袍,衣角在死寂的狂风中僵硬地摆动。
他就是须佐之男。
他就那么坐着,微微仰着头,用一种近乎痴迷与狂热的目光,死死地凝望着天穹之上那轮巨大的猩红月亮。
仿佛那才是他唯一的世界,唯一的信仰,唯一的归宿。
【净土】引擎的低沉嗡鸣,似乎终于惊扰了这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弑神者。
须佐之男缓缓地……转过了头。
他的双眼。
整个眼眶都被一种不祥的血色彻底填满。
当他的目光锁定【净土】的瞬间。
“吼——!”
一声不似任何生物能发出的咆哮,轰然炸开!
【净土】那厚重的装甲外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金属悲鸣,整艘浮空大陆猛地向后倒飞出数百米!
指挥舱内红灯爆闪,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一片!
若非【净土】是在关在的打造下升级了,光是这一声咆哮,就足以将其凌空撕成碎片!
一片剧烈的颠簸与混乱中,唯有一人,纹丝不动。
苏小阳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从尸骸王座上缓缓站起的、散发出足以让世界颤抖的灭世气息的须佐之男。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东倒西歪的众人,声音依旧清澈。
“我,七夜哥,王面哥,和湘南叔去对付须佐之男。”
“你们在旁边清理可能出现的‘杂兵’就行。”
众人闻言,纷纷从剧烈的冲击中稳住身形,强行压下心中的骇然与翻涌的气血,重重点头。
他们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没有人逞强,没有人提出异议。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那种级别的战斗,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够介入的范畴。
强行插手,不是勇敢,而是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