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思考,身体已然行动。在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拧身,足尖在另一根袭来的藤蔓上借力一点,如同失去重量般向上掠起半尺,恰好让过下方扫向她双腿的致命缠绕。同时,反手从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刃。刃身黯淡无光,却异常锋利。
嗤啦!
刀光一闪,几根最先袭到的藤蔓被齐根斩断。断口处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某种浓稠的、散发着刺鼻腥味的黑血!断裂的藤蔓落在岩壁上,竟像濒死的虫子般剧烈扭动。
更多的黑血藤蔓疯狂涌来,它们似乎被同伴的受伤激怒,攻势更加狂猛。
伊岚在空中辗转腾挪,短刃舞成一团冷光,精准地切开每一次袭击。她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任何多余花哨,每一次闪避和挥击都仿佛经过最严密的计算,完美地利用着每一分力量和方寸之地。那罗盘紧贴着她的掌心,持续散发着温热,那股奇异的“清晰感”仍在持续,支撑着这种高强度的、超越她平日极限的反应。
她像暴风雨中的一片轻羽,看似惊险万分,却总在最后关头避开致命的拍击。刀光与黑血交织,粘稠的液体渐渐染黑了她的衣角和手臂。
高处,那目光依旧冷漠。但对这渺小生灵能支撑如此之久,似乎起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审视的兴味。尤其是她那种并非依靠蛮力,而是近乎预知般的战斗方式,以及她手中那件越来越亮的古老器物。
祂的目光微微移动,落向了伊岚想要下降前往的那片谷地。
意念再动。
伊岚正斩断又一波袭击,刚要在岩壁上寻找新的落脚点,脚下整片山壁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不是藤蔓!是更大规模的山体变动!巨石和泥土簌簌落下,仿佛整面悬崖都要崩塌。更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一寒。这绝不是自然现象!
就在这天地倾覆般的震动中,她手中罗盘的指针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疯狂旋转起来,最后猛地定格,指向斜下方某个被浓雾和即将崩塌的乱石遮蔽的方向!与此同时,盘心深处一点微光爆开,一股更强烈的热流涌入她体内,那股“清晰感”瞬间提升到极致!
无数信息碎片几乎要撑裂她的脑海,但在那极致的痛苦中,一条清晰的、唯一的路径浮现出来——在崩塌的乱石和疯狂舞动的藤蔓之间,一条转瞬即逝的生路!
没有时间犹豫!
伊岚猛地一蹬即将彻底碎裂的岩壁,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罗盘指引、也是她“看到”的那条路径疾射而去!身影瞬间没入翻滚的迷雾和落石之中。
在她身后,大片山崖轰然塌陷,连同那些狂舞的藤蔓一起,坠入无底深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更高的山崖上,那无声的观察者静静凝视着渺小身影消失的方向。迷雾依旧浓重,将那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彻底掩埋,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那两点深邃无情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然后,山崖上空空如也。那存在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风声呜咽,如同低语,预示着更深沉的秘密与杀机,才刚刚揭开一角。
她的路,才刚真正开始。
伊岚的身体在重力与惯性的撕扯下急坠,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滚石轰鸣的余响。迷雾像冰冷的湿布抽打着脸颊。那股源自罗盘的“清晰感”仍在脑中灼烧,将混乱的坠势分解为无数可计算的片段。她猛地扭身,不顾肩胛传来的刺痛,短刃狠狠刺向身侧一块与她一同坠落的巨岩!
锵!
火星溅起。
下坠之势骤减,但巨大的冲力几乎将她的手臂扯脱臼。短刃在岩石上划出一道刺目的长痕,速度稍缓的瞬间,她足尖再次精准地点在另一块坠落的较小石块上,获得了一丝宝贵的横向动量,朝着罗盘指引的方向——那片在崩塌边缘若隐若现的、被巨大藤蔓半掩的狭窄平台——扑去!
轰!!!
大部分山体砸入深渊,久久才传来沉闷的回响。
伊岚重重摔在平台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才卸去力量,撞在生满苔藓的岩壁上才停下。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持刀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淋漓,左臂更是疼痛欲裂。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腔火辣辣地疼。
短暂的眩晕过后,她立刻挣扎着半跪而起,短刃横在身前,警惕地扫视四周。
平台不大,约莫数丈见方,像是山体撕裂形成的一道疤痕。令人心悸的是,平台内侧的岩壁上,覆盖着远比上方更加粗壮、颜色也更深的暗紫色藤蔓,它们此刻相对安静,但表皮下的细微蠕动显示它们只是陷入了某种蛰伏,而非无害。
罗盘在她左手中依旧发烫,指针微微颤抖,指向平台尽头一个被厚重藤蔓遮蔽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裂缝。那裂缝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涌出,带着一种不同于外界迷雾的、陈旧而古老的气息。
刚才的崩塌绝非自然。那精准的 timing,那针对性的破坏……有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存在,不想让她下来,或者说,想把她逼入绝境。
她想起坠崖前那瞬间的心悸,想起那毫无征兆碎裂的岩石。一种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那目光……并非错觉。
她低头看向罗盘。这得自家传的古物,平日里最多只是指针异动,从未像今天这样展现出如此奇特的力量。那仿佛能洞悉万物轨迹的“清晰感”……是什么?家族记载中从未提及于此。它又在忌惮什么?或者说,是什么在忌惮它?
沙沙——
一阵极轻微的摩擦声从裂缝深处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伊岚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岩壁,融入阴影之中。手中的罗盘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些,那股“清晰感”再次浮现,虽然不如危急时刻强烈,却足以让她将听觉和视觉聚焦于那黑暗的裂隙。
摩擦声渐近,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甲壳相互刮擦的节奏。
紧接着,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出现,缓缓摇曳。
然后又是两点。
又是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