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盟约的墨迹仿佛还带着圣泉的水汽,圣山重建的诸事也在额尔德木图的主持下初步有了章程。
萧执与苏晚归心似箭,尤其是念及京城中翘首以盼的幼子念安,归程便定在了三日之后。
临行前,额尔德木图不仅准备了足足十车最肥美的牛羊、数十箱光泽莹润的珍贵皮草作为赠礼,更特意指派了沉稳可靠的哈丹巴特尔,亲率五百名最精锐的云纹部骑兵,一路护送,直至确保他们安全踏入中原边境。
就在车队即将启程的清晨,额尔德木图将苏晚单独唤至他那间弥漫着檀香与陈旧书卷气息的大帐内。
晨光透过帐帘缝隙,照亮了他眉宇间凝而不散的沉重。他默然从一处暗格中取出一本以金线精密缝合、封面是某种不知名深色兽皮、触手冰凉厚重的古老册子,极其郑重地递到苏晚面前。
“孩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穿越岁月的沧桑与警示,
“此物,非比寻常。乃是我云纹部历代圣女与大守护者,以心血记录下的,关于圣山之心力量运用的真正精髓、法门,以及……绝不能触碰的禁忌。其中所载,远非哈兰珠那等叛徒凭借只言片语所能窥探其万一。你既已得圣山之心真心追随,此物,合该由你继承、参悟。”
他话语微顿,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寂静的帐外,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圣山之心力量浩瀚如海,更冥冥之中与天地气运相连,切记,非关乎存亡绝续,不可轻动其本源之力,更万万不可让其落入心术不正、野心滔天者之手。
北戎单于拓跋弘,此番虽一败涂地,势力大损,但观其生平,性格偏执阴鸷,狠毒如狼,绝不会就此认输……
他当日溃逃时,望向你的那最后一眼……
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不甘,如同毒液浸透。
老夫思之,心中总感惴惴难安。你与摄政王日后身处中原锦绣之地,看似安稳,实则仍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万事……定要万分小心。”
苏晚伸出双手,无比郑重地接过那本沉甸甸的兽皮册子,指尖能感受到其上仿佛流淌着的古老而神秘的力量波动。她迎上额尔德木图担忧的目光,清晰而坚定地回应:
“大守护者的教诲与提醒,晚儿字字句句,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庞大的车队终于启程,缓缓驶离了圣山脚下。苏晚忍不住多次回望,那片巍峨、神圣的山脉在晨曦与薄雾中逐渐模糊、远去。
心中百感交集,她在这里寻回了母亲的根脉,解开了身世的重重迷雾,继承了守护草原的沉重责任,也最终以勇气与智慧,赢得了这片土地上人们发自内心的尊重与来之不易的和平。
然而,旅途的平静之下,暗流悄然涌动。正如额尔德木图所深深担忧的那样,行程数日,萧执派出的精锐斥候不断回报:溃散的北戎残部已被草原上其他觊觎其遗产的部落趁机收编、驱逐,或是自行遁入漠北深处,形同流寇。
但诡异的是,关于北戎单于拓跋弘本人,及其身边最核心的那支不过百余人的金狼
卫亲兵,却如同被广袤草原彻底吞噬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确切的踪迹,消失得无影无踪。草原茫茫,沙海无垠,若一心隐匿,想要藏起一支精干的小队,并非难事。
这份超出预料的、死寂般的“平静”,非但没有让人安心,反而如同不断积聚的阴云,在萧执与苏晚的心头蒙上了一层越来越厚的阴影。
拓跋弘,就像一条受了重创却更加危险的毒蛇,隐入了最深的草丛之中,无人知晓他会在何时何地,积蓄够力量,再次猛然探出那淬毒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