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混乱平息的次日午后,一队宫廷侍卫来到了赵天佑等人暂时藏身的京郊庄园。他们并未携带兵器,态度也算客气,但那份属于皇家的威严却不容置疑。为首的内侍宣读了皇帝的口谕,召见此次“平息祸乱、揭露奸佞”的有功之人入宫觐见。
庄园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皇帝的召见,是福是祸,无人能料。铁心依旧昏迷不醒,由白芷和狗娃守着。最终,赵天佑、陆轻尘、苏嫣然,以及伤势稍轻的石敢当,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带着满身疲惫和警惕,跟随内侍进入了那座巍峨而压抑的皇城。
他们没有进入金銮殿,而是被引到了一处偏殿。殿内熏香袅袅,陈设典雅,却透着一股冰冷的距离感。皇帝并未穿着朝服,只是一身明黄色常服,坐在软榻上,面容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缓缓扫过跪在下方的几人。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昨夜京城动荡,多亏尔等忠勇之士,不畏强暴,揭露刘瑾恶行,助朕肃清奸佞,还京城以安宁。朕,心甚慰。”
话语是嘉奖,但赵天佑却敏锐地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时,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他是四海商行的少东家,掌握着庞大的商业网络和财富,这对于任何统治者而言,都是一股需要警惕的力量。
皇帝的目光又转向陆轻尘和苏嫣然,尤其在苏嫣然那张即使憔悴也难掩清丽的脸上停留片刻,语气依旧平和:“这位姑娘,受委屈了。你能在险境中保全证据,胆识可嘉。”但话语中,听不出多少真正的关切,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安抚。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空着的位置上——那是为铁心预留的。“听闻,还有一位义士,身负重伤,未能前来?”皇帝的语气似乎带着遗憾,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光,“那位……铁心大师?朕记得,前朝军工监造,似乎有位姓铁的大匠,手艺非凡……”
这话看似随意,却让赵天佑心中警铃大作。皇帝显然知道铁心的来历!一个前朝的顶尖军工大师,拥有打造神兵利器和攻城器械的能力,对于任何新朝君主来说,都是极度敏感的存在。这份“记得”,背后是深深的忌惮。
皇帝没有继续追问铁心,话锋一转,回到了“嘉奖”上:“尔等有功于社稷,朕自当褒奖。赐赵天佑、陆轻尘、苏嫣然……嗯,还有那位养伤的铁大师,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以表朕心。”
内侍端上准备好的赏赐清单,黄澄澄的金锭和绚丽的锦缎似乎晃花了眼。但皇帝接下来的话,却让这“恩赐”瞬间变了味道:
“不过,”皇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却不容反驳,“京城经此一乱,百废待兴,需要安静。尔等皆是江湖奇人,久留京城,恐惹非议。这些赏赐,足够你们安享余生。朕已命人备好车马,即日便可离京返乡。至于刘瑾一案,朝廷自会秉公处理,尔等……就不必再挂心了。”
殿内一片寂静。皇帝的话再明白不过:拿钱走人,闭紧嘴巴,从此消失。所谓的“嘉奖”,实则是驱逐令。皇帝既要借他们的手除掉刘瑾,又绝不容许他们这股不受控制的力量,继续留在京城,更不允许他们深挖案件,触及可能牵连更广的隐秘。
赵天佑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复杂神色,恭敬叩首:“草民……谢陛下隆恩,谨遵圣意。”
陆轻尘和苏嫣然也默默行礼。他们明白,这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胜利”,最终以这样一种方式,被皇权轻轻抹去。他们似乎赢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带着沉重的赏赐和一颗更加沉重的心,几人退出了偏殿。皇城的朱红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将京城的纷扰与秘密,重新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