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外的运河码头,比城内更显喧嚣。巨大的漕船首尾相接,桅杆如林。苦力们喊着号子,扛着沉重的麻袋和木箱,在跳板上步履蹒跚。空气里混杂着河水腥气、汗臭和货物霉变的味道。
陆轻尘扮作一个等活的短工,蹲在码头角落的茶摊旁,破草帽压得很低,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沈家专用的那片泊位。一连几天,他都在这里盯着,根据苏嫣然传出的消息,那批“特殊丝绸”应该快到了。
这天下午,一艘中等大小的货船缓缓靠上了沈家码头。船身吃水很深,看起来载货不少。船刚停稳,几个穿着沈家号衣的管事就快步迎了上去,神情不像平常接货那般轻松,反而带着几分紧张和催促。
陆轻尘眯起眼,仔细打量。工人们开始从船舱里搬出一个个长方形的木箱。箱子看起来和装丝绸的货箱没什么两样,但搬运的工人却显得有些吃力,两人抬一个箱子,脚步都有些踉跄,腰背弯得很低。这绝不像是轻软的丝绸该有的重量。
更不寻常的是,沈万川那个形影不离的灰衣心腹管家,竟然亲自到了码头。他站在阴凉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工人们搬运,不时低声对旁边的管事吩咐几句,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报关的文书很快办妥,税吏只是随意看了看,便在单子上盖了章,显然早已打点妥当。箱子上贴着的货单,清清楚楚写着“苏绣锦缎”。
陆轻尘的心沉了下去。重量不对,沈家管事的反应不对,这一切都透着诡异。他压了压帽檐,悄悄挪到更近的一堆货箱后面,继续观察。
箱子被迅速搬进码头旁一间沈家专用的、守卫森严的货仓。灰衣管家看着最后一个箱子入库,亲自锁上仓门,又安排了几个护院模样的人守在门口,才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码头上的人声渐渐稀疏,只剩下河水拍岸的声音和远处船只的灯火。货仓门口的护院抱着兵器,有些昏昏欲睡。
陆轻尘像一道影子,借着货堆和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货仓后面。他找到一扇通风用的小窗,窗棂是木制的,有些腐朽。他用匕首小心地撬开插销,身形一缩,灵巧地钻了进去。
货仓里堆满了货物,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他很快找到了白天卸下的那批木箱,它们被堆在角落,用油布盖着。他凑近其中一个箱子,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极淡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特殊腥气的味道,绝非丝绸应有。
他不再犹豫,用匕首插入箱盖的缝隙,小心地撬动。钉子发出细微的呻吟声,箱盖松动了。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一条缝。
借着从通风窗透进的微弱月光,他看清了箱内的东西。根本不是预想中的丝绸,而是一层厚厚的防潮草纸。他拨开草纸,手指触碰到下面包裹着的东西——一种冰凉、柔韧而富有弹性的皮质物品!皮质被处理过,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淡粉色,表面光滑,却散发着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怪异味道。
陆轻尘的手猛地缩了回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气味,这质感……与京城工坊里那些“材料”何其相似!
他迅速合上箱盖,脸色在黑暗中变得异常难看。沈万川的“特殊丝绸”,果然就是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