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尘突围后的日子,每一天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蓉州城在死寂中煎熬,城头的守军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力,监视着城外联军的动静。赵天佑每天都要登上最高的望楼,用尽目力眺望北方,希望能看到援军的烟尘,或者哪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但每一天,地平线都空荡荡的,只有联军连绵的营寨和巡逻的骑兵。希望,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熄灭,如同燃尽的蜡烛,最后只剩下一缕青烟。
城内的饥饿已经到了极限。树皮草根都被啃食殆尽,饿殍遍地,无人掩埋,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腐臭。守军连站岗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许多人靠着城墙就昏睡过去,再也没能醒来。绝望如同浓稠的墨汁,浸透了城市的每一寸土地。
第七日,黎明。联军大营没有像往常一样响起投石机的轰鸣,反而是一种异样的寂静。然后,低沉的号角声如同滚雷般从四面八方响起!紧接着,是震天的战鼓和潮水般的喊杀声!
联军的总攻,开始了。
这一次,不再是骚扰和围困。宇文拓动用了全部主力,如同汹涌的潮水,从各个方向同时扑向摇摇欲坠的蓉州城。巨大的攻城锤撞击着早已破损的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数不清的云梯架上了城墙,悍不畏死的敌军士兵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
守军进行了最后的、也是徒劳的抵抗。饥饿无力的人们,用石块、用滚木、用牙齿和指甲,与登上城头的敌军搏斗。每一寸城墙都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但实力的差距太大了。城南段一段饱经轰击的墙体,在攻城车的连续撞击下,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坍塌,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城破了!城南破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瞬间传遍全城。联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缺口处汹涌而入。蓉州的防御,彻底崩溃了。
战斗从城墙转向了街巷。这是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战斗。每一座房屋,每一条街道,都成为了战场。残存的守军、还能拿起武器的百姓,自发地组织起来,利用熟悉的地形,进行着绝望的巷战。他们用门板、桌椅设置路障,从窗户、屋顶射出零星的箭矢,扔下砖瓦。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挡联军推进的脚步。城市在燃烧,哭喊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响彻天际。
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中央,铁心坐在轮椅上,由几名誓死追随的亲兵推着。他手中握着一柄沉重的铁剑,那曾是他锻造的利器。他脸色灰败如纸,呼吸急促,每一次挥剑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剑势沉稳狠辣,每一剑都指向敌军要害。亲兵们围在他周围,用身体组成最后一道屏障,与涌上来的敌军殊死搏杀。轮椅在血泊中艰难移动,铁心如同激流中一块沉默的礁石,进行着生命最后的抗争。
与此同时,白芷的医馆,这座最后的庇护所,也迎来了最后的时刻。伤兵们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能动的都拿起了手边任何能当作武器的东西——切药的铡刀、捣药的铜杵、甚至断裂的床腿。白芷撕下染血的衣襟,将一把短刀紧紧绑在手上,她清瘦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她站在医馆门口,身后是那些无法行动的重伤员。当联军士兵踹开院门冲进来时,迎接他们的,不是哀求,而是一群伤痕累累的人发出的、最后的、无声的怒吼。
蓉州,正在血与火中,迎来它的终局。每一刻,都有人倒下。希望,已彻底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