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笙回到天道碑就看见守在洞府门口的寂暝。
以往都是小尘儿第一个冲过来抱住他的,如今却迫于无奈亲手将他送走。
“君哥,你回来了,小树呢?”寂暝压不住内心的高兴问着。
他们来到西偏殿,君笙敲见天道果少了一枚质问寂暝:“你偷吃了天道果是吗?”
寂暝被他严肃的眼神吓得不敢造次:“我没吃,君哥在抵御外敌入侵时,小树刚好遇到第二次化形天劫神雷。
小树受伤化成本体,你也受诅咒影响,为了让小树救你,就把天道果给小树吸收了,天道果不能吃吗?”
君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呵呵,呵呵……”
他仰天大笑,哭笑中带着不甘:“这就是因果吗?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吗?”
“君哥,你怎么了,君哥我错了还不成,你打我,骂我都成,别这样。”寂暝试图去拉着君笙的手。
就在碰到的瞬间,寂暝被君笙一掌拍至几丈远:“你滚,滚出去,去你的魔界,永远也别回来了……”
三大神器笼罩的全部能量将寂暝从洞府内,驱赶至天道碑外的天神殿里,寂暝嘴角渗出鲜血。
站在天神殿禁地那口井中,星砂从寂暝的九尾间簌簌坠落,她仰头望着天道碑顶端君笙的虚影,指尖将月见草手链勒进腕骨。
碑身里游荡的三界恶念之气在她裙摆凝结成霜,却冻不住尾尖那簇因情而泛紫的绒毛。
“你与他日日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她发间的青玉簪突然掉落,藏在簪芯的三千情丝缠上碑身。
“每次你抚琴,我都想告诉你,我也喜欢你。”擦去嘴角的血迹。
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真是可笑至极,我一个婀娜多姿的九尾玄猫妹妹,你不喜欢,却偏偏喜欢一棵树,还是个男子。”
她拍打着碑身:“你送我月见草手链,你送我青玉簪,又对我那么好,还说会护着我,看样子都是假的,你个骗子。”
君笙又在碑身星门落下一层禁制,禁制余波撞击她的身体,她听见自己喉骨发出脆响。
她垂眸望着脚边碎裂的月见草,他小心翼翼的复原,捧在手心里。
那年他赠予礼物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转。
她始终不知道,青玉簪是陌尘雕废的残次品,君笙见扔了可惜便送给了寂暝。
月见草是填补封印裂缝的阵眼材料只是陌尘身体与花粉接触会有红疹,便送给了寂暝当做礼物。
这些寂暝认为的好,竟然只是施舍,是小树不要的东西。
三界都说九尾玄猫善惑神心。他从天道碑出来,忽然捏住寂暝的下颌。
指尖刺破她幻化的人形皮囊,露出额头的的黑色火纹,你却连真心假意都分不清,何谈喜欢?
寂暝将第八尾突然刺入君笙胸口,看着君笙捂着胸口坐在地上,无奈的笑着。
君笙眼中浮现出寂暝被陌尘救治时的画面,他拍着手掌,一声声的说着:“好呀,好呀,连你也可以伤我了。
果然是个麻烦,也不知你用的什么秘法进了这碑中小世界。”
寂暝的心在一瞬间跌至谷底:“这一刀就当你骗我情感的代价。”
君笙望着她:“你过来!”
强行用缚神链将寂暝捆到身边:“抚摸着她的九尾,然后摸着她的后脖子轻拍着。”
寂暝很快就挣脱了:“你想杀我?”
“杀你容易,救你身体里的他很难。”君笙娓娓道来。
天道碑突然降下雷劫,君笙在电光中化作流光消散。
寂暝扑向最后那缕气息时,却撞到坚硬的碑身。
她蜷缩在天道碑底下很多年,迟迟不肯离去。
每日看着碑身印出君笙残影在昆仑宫修复陌尘仙脉,他又在星海中抚摸不死树本体,比当年擦拭青玉簪时温柔百倍。
寂暝脖颈后刚刚被打上守护咒正闪烁着光辉。
多年后,她终是被恨意蒙蔽双眼,她来到妖族收复十大妖王,自己统一妖族当起了妖皇,从此妖界多了一位新皇寂暝。
妖界接引光柱亮起的刹那,寂暝将受伤的第八尾炼成匕首刺向心口。
本该取妖丹的手却突然被控制停下,君笙连她的生死都算准了,碑中初见时便已算准了会发生今天的事。
她回想在禁地,看清井壁刻着的箴言时,每个字都是君笙的笔迹:“在劫难逃,情关难过,因果循环。”
天上三年光阴匆匆而过。
昆仑宫檐角垂落的冰凌折射着星辉,这座威严的宫殿只有两人。
陌尘跪在昆仑玉阶上,发间沾着从瑶池带来的雪沫。
圣母的披帛拂过他肩头,惊醒了正在愣神的陌尘。
圣母叫起跪着的陌尘,跟在圣母身后进了殿中。
“你啊,总是一副心软的模样。”圣母坐在宽大的白色玄椅上。
“当年若肯让根系多生些尖刺,使出不死树族的另一种天赋神力去腐蚀他们,何至于被抽成枯枝?”
陌尘跪坐在长桌前:“师尊,弟子不想妄动杀念。”
圣母笑容温和:“吾看你是不知道自己族群的特殊神力怎么使用。”
陌尘不语:“师尊,弟子想回月宫看看。”
圣母语重心长的说着:“等等,吾带你去琼华殿与众仙打个照面,好让那些打你主意的神仙,不敢造次。”
琼华殿众仙都在朝会中,今朝命白川上仙择日去往人界。
司命星君遥清负责人界凡人命薄,青山上仙与洛夫上仙掌管红尘台与往生池。
琼华殿的鎏金大门在圣母驾临的刹那冻结成冰雕,七色霞光被碾碎成雪沫纷纷扬扬落下。
陌尘踩着冰晶凝结的阶梯,看师尊的玄冥衣袍扫过之处,蟠龙柱上的金漆寸寸剥落,众仙家面露难色。
“恭迎清元圣母。”众仙恭敬作揖行礼。
值日星君唱喏未毕,他手中的玉笏板突然爬满霜花。
圣母的九色鹿銮驾径直碾过星图地毯,鹿角挑碎了悬挂在穹顶的窥心镜。
那些镜片里还映着各路仙家探查陌尘本体的术法残影。
陆瑾仙翁捧着的续命灯倏然熄灭,他袖中掉出半块刻着陌尘生辰的桃木符。
师尊迎风破冰坐在玄冰宝座上,整座大殿的地砖突然翻涌如浪,将九重天洞府献上的贺礼震成齑粉。
陌尘腕间冬神殿送的的冰魄镯开始发烫,那些藏在贺礼中的摄魂钉、锁灵囊、化形散,此刻正在冰焰中扭曲成青烟。
“吾的徒儿,最喜用树藤缠人咽喉。”师尊指尖凝出朵冰莲,花瓣展开时露出威严赫赫。
上古混沌初不死树族绞杀数十万魔修的画面令众仙家忐忑不安。
她控制陌尘身体用树藤缠上各路仙家的脚踝,一股腐蚀之力瞬间席卷而来:“谁想领教一下?”
苍羽仙君面前的乾坤鼎轰然炸裂,他刚刚熔炼的窥灵丹滚落在陌尘脚边。
师尊垂眸轻吹茶盏,盏中昆仑雪水化作冰龙,叼着丹药塞回仙君微张的口中。
陌尘听见他喉骨结冰的脆响,整个右臂瞬间爬满霜纹。
“尘儿,给诸位仙长见礼。”师尊弹指击碎今朝打上颈间的封印,磅礴的仙灵之气震裂了十二根盘龙柱。
当陌尘捧起玄冰壶,空中凝起的月华形成月刃,将想要后退的司命星君定在玄武岩屏风上。
瑶池水突然倒灌进殿,冲刷着遍地冰碴。
师尊扶着陌尘手背起身时,九色鹿的銮驾已化作冰山,鹿角上悬挂着苍羽仙君被冻成冰雕的坐骑。
“今日见够了,便都散了吧。”她碾碎掌心的冰莲。
此后谁要是再动月神,吾必定亲自上门灭你神魂惧散”神力化作漫天星辉。
离开琼华殿:“尘儿,回月宫好好修炼,吾今日给足了你面子但是里子要自己挣回来。”
陌尘恭敬的回复:“弟子知晓。”
圣母将他带到月云星离去前吩咐他:“恢复后,去往三界游历,要想走上至高境界,你要有寻找自己修炼的道心。”
望着陌尘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尘儿,但愿你的选择是对的,你凝成的这具分身是最像你的一个。”
便成光辉消散而去。
回到月宫的陌尘还在想着师尊说的道心是什么意思,就看见门前的湖面突然映出君笙的身影,君笙趁着沉睡前,想见见他。
他怕自己变的不再是自己,在自己能控制住恶念的时候,再教他怎样修炼。
陌尘垂首盯着袖口银绣的仙衣:“道心,道心是什么?”
他拿出师尊递来的冰魄匣时,瞥见匣底都是修炼的玉简书籍,那些跳动的字迹,他却不想去炼。
捧着玉简躺在床榻上竟然睡着了。
子时的更露声穿透月影纱帐,陌尘躺在空荡的寝殿,板正的躺在床榻上,被子被压在身下。
君笙悄悄走近,轻手轻脚的帮他盖好被子却被陌尘一个抬腿压在身下。
陌尘惊醒,觉得有人。
瞬间将树藤缠住那人身子,准备甩出去,君笙抬手:“小尘儿,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可你这树藤都伤不了我。”
陌尘立刻收回树藤扑了上去:“君笙大人,怎么才来找我。”
君笙拥抱着他,抚摸他的银发。
他却将陌尘推开,故意远离他。
空气中有种窒息的感觉,刚刚严峻的脸庞浮现一股浅浅的笑意,他始终做不到弃他而去,始终做不到如何凶他。
只要看见他那星辰般的眼睛,他就会心软,就会心酸。
终于他克制自己对他的感情,对他的思念。
而后淡淡的说着:“吾,从今日起,每日子时教你修炼。”
他没有去牵陌尘的手,而是独自一人走在前头转身说着:“到湖边来,今夜教你如何做一位真正的月神。”
“灵脉该走璇玑穴。”君笙的气息染红了陌尘耳后根,握着他的手背在脊梁游走。
“你总舍不得让灵力刺破气海,像给树枝修剪时总留三分余地干嘛?”他忽然并指点在陌尘尾椎,激得柳树抖落漫天叶海。
陌尘转身时撞进君笙的怀抱,君笙的银发与他的银发纠缠在一起。
“当年你护我我化形时,可没这般严厉。”他故意让灵力在指尖凝成银光。
君笙终是控制不住,钳制住他的手腕,将他抵在树上,温热的唇靠近他的脸庞。
他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了两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陌尘脸上。
他越靠越近,月神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脸颊越来越热,就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陌尘主动揽上他的腰,将他的欲望制止。
陌尘望着君笙停下的动作,想主动吻上去,君笙却推开他了。
“把你不死树树藤藏好,不要再缠住吾的身体。”
又转头用双手扶住他的肩旁:“以后在外面可要矜持点,不要露出这副模样,吾不能保证时刻都能救你。”
君笙掌心浮出棵琉璃封存的树苗,正是陌尘幼时偷偷缠在他玉佩上的树藤。
“圣母若知你每片叶子都藏着对吾的记忆,你说她会不会罚你。”
“师尊最是宠爱我,不会罚我,倒是君笙大人,今夜真凶。”陌尘反驳道。
巡夜的仙鹤在湖面惊起一圈涟漪,陌尘额间的神印散发着光芒。
君笙看见额间守护咒还在,便也安心。
君笙将改良过的昆仑心法刻在玉简上,放在陌尘掌心,临走前折下一片他树藤上的银色叶子:“明日练不会隔空取月华,便咬这里。”
他点在陌尘颈侧的指尖激起圈涟漪,惊醒了沉睡在湖底的锦鲤。
妖界万妖谷,当了妖皇的寂暝,始终想着如何回到天道碑见君哥,祈求他的原谅。
刚遣送走议事的十大妖王,一个叫凌虚子的修士前来拜见妖皇。
凌虚子走入殿内看见妖界大名鼎鼎的妖皇竟然是女子。
他走近,躬身见礼:“拜见妖皇,听说妖皇一直想找到进入天道碑里面的方法,故而来此献计。”
寂暝侧躺在宽大的坐位上,卷动着发尾妖娆的说着:“哦,你既来此献计,自然需要说下你的要求。”
凌虚子说着:“我是人界散修,只是单纯献计,不敢有所求。”
寂暝起身瞬移至他跟前:“谅你也不敢骗我,说吧,什么计策?”
凌虚子附耳在寂暝耳边轻声细语:“……”
寂暝震惊的碧绿色竖瞳泛起光芒:“所说不假,得到他的心,就能控制他。”
内心还在纠结,如果拿了他的心,他是不是更讨厌自己了。
又想着能拿到他的心,就可以彻底掌控他,只要好好和他道歉,他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凌虚子走后,回到九霄禁地。
帝渊看见凌虚子过来,便催问:“可办成了?”
凌虚子摸着胡须说:“妖皇又怎样,不是一样的好骗。”
万妖谷内,寂暝刚把第九尾插进妖皇王座,殿门轰然闭合的余震就掀飞了她的玄铁冠冕。
她盯着青铜镜里晃动的九条尾巴,突然揪住最蓬松的那条尾尖:“给老娘滚出来!”
“哎哟我草!”一团玄色毛球从她天灵盖弹射而出,哐当砸碎了北海进贡的珊瑚屏风上,屏风破了个洞。
烟尘里冒出个头顶猫耳的少年,他穿着和寂暝同款的妖皇袍,但衣襟大敞露出八块腹肌,手里还抓着自己的九尾正在梳理。
女寂暝的赤金护甲差点捅穿对方喉结:“你是哪家猫妖?”
老子是你上个月嗑错药分裂出来的不男子的男子!”男寂暝炸开九尾,抬腿架在白玉案几上。
“你每天对着君笙流口水的时候,老子在你识海里都快被酸死了,哎,哎,打住,你擦剑干嘛?”
“所以你偷看本皇沐浴?”
“放屁!老子在识海里天天看的是你给君笙绣的五百个香囊!”他忽然从袖中抖出件绣的七歪八扭的桃心香囊。
“这玩意儿你特么绣废三百匹丝绸,君笙也不会收的,最后还不是当擦剑布!”
女寂暝的妖火轰碎了十八盏琉璃灯:“本皇现在就把你塞回......”
“你敢!”月尘突然掏出面铜镜,“看看你现在这怨妇样!
人家君笙在月宫跟陌尘双修都快修出并蒂莲了,你还在妖界秀荷包!”
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图腾,“看清楚,老子的妖纹是火,你那破妖纹除了扭曲就是别扭,弱爆了!”
殿外传来小妖战战兢兢的通传:“陛、陛下,魔界送来一百车曼陀罗花种......”
“退下!”男女寂暝同时怒吼,震塌了半座偏殿。
男寂暝突然将花朵插在女寂暝耳后:“这样,你继续当你的蛇精病妖皇,我去月宫勾搭陌尘。”
他掏出把玉石算盘啪啪作响,“按分成算,妖族产业我三你七,但陌尘归我......”
话没说完就被九条猫尾捆成粽子,女寂暝狞笑着掏出第九尾:“本皇这就给你报个仙宫相亲大会,让你跟仙宫鲤鱼锁死!”
“卧槽最毒妇人心啊!
老子要分家!分家!”
女寂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坏笑:“分你妹的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以为本皇不知道吗?”
男寂暝竖起大拇指:“算你狠,连自己都骂。”
女寂暝嘲讽:“比你正常点,跟自己分家,说的过去吗?”
落下一层禁制结界:“你待里头吧,等我回来,就让你与我融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