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湾的喧嚣与杀机被远远抛在身后。林见素背负冰棺,手持那株幽蓝水晶般的幽冥鬼莲,将水遁之术催发到极致,如同一条融于冥河阴影的游鱼,向着远离葬魂湾的偏僻支流疯狂遁去。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更不敢原路返回。月无影、墨渊等人绝非易与之辈,此刻必然像输红了眼的赌徒,疯狂搜寻他的踪迹。而水底那具吞噬了三首冥鳄后气息更加恐怖的古尸,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刃,不知何时就会爆发。
体内的太初冰寂煞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先前硬接古尸一击、强行夺取鬼莲、又连续施展高阶遁术,即便以他根基之深厚,此刻也感到阵阵虚弱袭来。但他紧咬牙关,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复杂的水道,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
背后冰棺传来的寒意越来越刺骨,苏挽月那缕微弱的生机如同即将燃尽的灯芯,在鬼莲入手后似乎回光返照般跳动了一下,随即又以更快的速度黯淡下去。鬼莲的力量正在自行散发,若不及时使用,不仅药效会流失,更可能引来其他窥伺。
必须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为苏挽月融合鬼莲!
终于,在一条极其隐蔽、被大量水下藤蔓和巨型骸骨掩盖的暗河入口处,林见素停下了脚步。这条暗河水流近乎静止,冥煞之气相对稀薄,入口处还有天然的幻阵残留痕迹,若非他神识敏锐,几乎无法发现。
他毫不犹豫地钻入暗河,逆流而上数百丈,直到找到一个位于水位线上方、干燥通风的天然石窟。石窟入口狭小,内部却颇为宽敞,石壁光滑,显然是某种水兽废弃的巢穴。
林见素迅速检查了一番,确认并无危险后,小心翼翼地将背后的冰棺放下。棺椁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表面的幽蓝符文明灭不定,显示出内部寒气的不稳定。
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冰棺前。此刻,他脸色苍白,气息微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他先取出几枚恢复元气的丹药服下,略作调息,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的刺痛。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株幽冥鬼莲之上。
莲花仅有巴掌大小,通体如同最纯净的幽蓝水晶雕琢而成,花瓣层层叠叠,尚未完全绽放,中心莲蓬处散发着柔和而精纯的幽光,那股磅礴的极阴本源气息,让他体内的太初冰寂煞元都隐隐雀跃。更神异的是,莲花周围自然形成了一圈微小的空间涟漪,仿佛能隔绝、调和一切狂暴的阴寒能量。
“希望……来得及。”林见素喃喃自语,伸手轻轻拂过冰棺表面。符文流转,棺盖缓缓滑开一角,更加恐怖的寒气瞬间涌出,让整个石窟的温度骤降,石壁上都凝结出厚厚的白霜。
棺内,苏挽月静静躺着,面容安详,却毫无血色,肌肤透明得如同冰璃,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碎裂。那失控的九阴绝脉本源,在她体内形成了一股毁灭性的寒流,不断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经脉乃至神魂。
林见素不再犹豫。他双手结印,太初冰寂煞元化作无数细如牛毛的灰色丝线,小心翼翼地将那株幽冥鬼莲包裹、托起。同时,他分出一缕神识,如同最灵巧的手,引导着鬼莲缓缓飞向冰棺,穿过那打开的缝隙,悬浮在苏挽月心口之上。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以自身为媒介,引动鬼莲之力,调和九阴绝脉!
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无始轮回诀》疯狂运转。他的煞元属性与九阴绝脉同属阴寒,但又蕴含着“寂灭”与“轮回”的更高意境,是唯一能同时沟通鬼莲与绝脉,而不引起剧烈排斥的桥梁。
“融!”
林见素低喝一声,悬浮在苏挽月心口的幽冥鬼莲骤然光芒大放!精纯柔和的幽蓝色光芒如同水银泻地,透过她的肌肤,缓缓渗入其体内。与此同时,林见素操控着自己的太初冰寂煞元,如同引导河流的堤坝,小心翼翼地接触、包裹住苏挽月体内那狂暴肆虐的九阴寒气。
“嗡——!”
两股极致阴寒的力量接触的刹那,即便有林见素的中和与鬼莲的调和,依旧产生了剧烈的冲突!苏挽月身体猛地一颤,嘴角再次溢出冻结的鲜血,眉心处浮现出痛苦的褶皱。
林见素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他感觉自己的神识如同在驾驭两条失控的冰龙,稍有不慎,不仅前功尽弃,苏挽月会立刻香消玉殒,他自己也可能被这两股力量反噬重创!
他紧守灵台清明,将【虚无心障】催发到极致,强行压下所有杂念与痛苦,全部心神都投入到这精细入微的操控之中。太初冰寂煞元化作无数细小的漩涡,不断消弭着九阴寒气的狂暴,引导其与鬼莲那温和的本源之力缓缓交融。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痛苦的过程。石窟内寂静无声,只有能量流动带来的细微嗡鸣,以及林见素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汗水刚从他额头渗出,便被周围的极寒冻结成冰珠。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一整天。苏挽月体内那毁灭性的寒流,在幽冥鬼莲那神奇的调和作用下,终于开始变得温顺,那极致阴寒的本源,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灵性”,开始沿着她固有的经脉缓缓流淌、滋养,而非破坏。她肌肤上的冰霜逐渐消融,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一丝淡淡的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那股死寂的气息却在一点点褪去。
而悬浮在她心口的幽冥鬼莲,颜色逐渐变得黯淡,最终化作点点幽蓝色的光粒,彻底融入她的心脉深处,成为了平衡、转化九阴绝脉本源的“核心”。
成功了!
林见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神骤然放松,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瘫软在地。但他强撑着,再次检查苏挽月的状况。
脉搏虽然微弱,却已变得平稳有力;体内那原本狂暴的九阴寒气,此刻如同被驯服的江河,虽然依旧磅礴,却温顺地流淌着,不断滋养着她的肉身与神魂,甚至隐隐与她自身的剑意开始融合;她的道基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因祸得福,在鬼莲的洗礼下变得更加稳固、通透!
九阴绝脉的致命隐患,似乎真的被这株天地奇珍从根本上调和了!虽然尚未完全转化为传说中的混沌道体,但至少,那悬于头顶的利剑已被移开,苏挽月的性命,保住了!
看着棺中之人气息逐渐平稳,容颜恢复往日的清丽,甚至因融合了鬼莲本源,眉宇间更多了一丝幽深神秘的气质,林见素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细微的笑容。
他轻轻合上冰棺,将其再次背负起来。虽然依旧沉重,但那份源于生命即将逝去的冰冷焦急,已然消散。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这处临时洞窟,寻找出路离开黑水大泽时,怀中的那枚来自韩老魔的感应符箓,再次传来了急促的波动!这一次,不再是信息传递,而是……预警!
林见素脸色微变,神识立刻探出石窟,小心地向外蔓延。
只见暗河之外,那条主支流的水面上,数道强横的气息正在快速穿梭、搜寻!有七情谷那标志性的情欲魔光,有玄蛇府阴冷的水元波动,甚至还有血煞宗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踪到了这片区域!
而且,在这些气息之中,林见素还隐约感觉到一股更加隐晦、却更加令人心悸的阴冷死寂之意,如同附骨之疽,混杂在冥河的气息中,若有若无地扫过这片水域。
是那具古尸?!它吞噬了三首冥鳄后,难道……盯上他了?
前有狼,后有虎。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救治,消耗巨大的林见素,此刻处境依旧岌岌可危。
他看了一眼背后冰棺,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
休息的时间结束了。下一场亡命奔逃,即将开始。
(第八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