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盟残存的舰队,如同几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寂灭星云”那光怪陆离的边缘地带。
甫一进入,外界相对稳定的宇宙法则仿佛瞬间被剥离。舷窗外不再是深邃的星空,而是扭曲、翻滚、变幻不定的色彩洪流。赤红如血的能量风暴与幽蓝如冰的法则碎片相互撕扯、湮灭,诞生出短暂而诡异的紫绿磷光;空间不再是平滑的幕布,而是如同被揉皱的纸张,布满褶皱与断层,时而拉伸,时而压缩,让星舟的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远处,偶尔能看到破碎的星辰残骸,被混乱的引力撕扯成怪异的形状,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
“稳住阵型!所有单位,将护盾能量频率调整至混沌波动模式,跟随核心星舟轨迹,不得有误!” 慕怜风的声音透过特制的传讯法阵,在每一艘星舟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韩老魔坐镇前哨星舟,枯瘦的手指在布满符文的光幕上飞速划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左侧三刻度,空间褶皱突变,规避!正前方有法则潮汐残留,能量评级‘危’,绕行!”
整个舰队如同在雷暴海洋中航行的扁舟,小心翼翼地规避着肉眼可见与不可见的致命陷阱。即便是林见素坐镇的核心星舟“混沌号”,那由他亲自加持了混沌道则的护盾,也在不断扭曲的空间结构和狂暴的能量冲击下,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然而,与外界险恶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静室之中的林见素。
他盘膝而坐,周身弥漫的混沌之气非但没有被外界的混乱所干扰,反而如同回到了母体般,变得异常活跃与……“愉悦”。那些足以让化神修士瞬间道心崩溃、让炼虚修士举步维艰的混乱法则碎片,在触碰到他周身的混沌领域时,并未造成毁灭性冲击,反而像是投入湖泊的石子,虽激起波澜,却迅速被那包容一切的混沌本质所吸纳、分解,化为滋养其道基的细微养分。
他的意识,一半维系着对舰队航向的宏观感知,与慕怜风、韩老魔保持着联系;另一半,则彻底沉入体内,与道基核心处那团温养着苏挽月残魂的光晕交融。
苏挽月的灵魂之火,在进入这片寂灭星云后,也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变化。那原本纯粹冰蓝的火焰边缘,竟隐约染上了一丝极淡的、与星云内部某些能量色彩相似的混沌光泽。她传递出的意念,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完全的沉睡,而是带着一种懵懂的、对外界混乱环境的……“好奇”与隐约的“亲和”。
“……这里……感觉……很奇怪……” 她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不像外面……那么冷硬……好像……有很多……破碎的……梦……”
林见素心中一动。苏挽月身负九阴绝脉,对天地间阴寒、太阴之力敏感,而混沌包容万物,自然也包含了宇宙中所有的“阴”面。这片星云的混乱法则,虽然暴戾,但其本质是未分化的、原始的,其中蕴含的“太初之阴”或许正与她残存的九阴本源产生了某种共鸣?
“这里是寂灭星云,法则混乱之地。” 林见素以神念温和地回应,同时引导着一缕经过初步过滤、相对温和的星云混乱能量,缓缓渡入她的灵魂之火,“试着感受它,但不要抗拒,让它如同流水般经过……或许,对你恢复有益。”
他这是在冒险,但也是基于对混沌之道理解的尝试。混沌并非只有毁灭,其无序中也蕴含着无穷的可能性与生机。
苏挽月依言尝试。那缕混乱能量触及灵魂之火时,她明显颤抖了一下,传递出些许不适,但在林见素混沌本源的护持下,那股能量并未造成伤害,反而如同催化剂般,让她灵魂之火中那丝混沌光泽明亮了一丝,整个火焰的稳定性似乎也提升了少许。
“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她传来一丝惊讶的意念。
林见素心中稍安。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这片对旁人而言是绝地的星云,对他和苏挽月,或许是一处特殊的“洞天福地”。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索这片星云,寻找可能存在的、更适合苏挽月恢复的特定区域时——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波动都要剧烈、都要深邃的法则震荡,如同沉睡巨兽的苏醒,自星云深处猛地传来!并非能量风暴,而是一种……仿佛源自宇宙本初的“道鸣”!
整个舰队剧烈颠簸,所有星舟的护盾光芒疯狂闪烁,警报声凄厉响起!就连林见素布下的混沌领域,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剧烈荡漾起来!
“怎么回事?!” 慕怜风急声询问。
韩老魔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探测法阵显示……星云核心方向……有……有难以理解的法则源点爆发!能量层级……无法估量!波及范围正在急速扩大!”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见素体内道基核心处,那团温养着苏挽月残魂的混沌光晕,以及他自身的混沌道则,都对这股突如其来的“道鸣”产生了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共鸣!
苏挽月的灵魂之火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曳起来,传递出既恐惧又带着一丝莫名吸引的复杂意念。而林见素则感觉到,自己那原本已趋于稳定的炼虚巅峰修为,在这股“道鸣”的牵引下,竟然再次开始躁动,对更高境界的感悟如同泉涌般浮现心头!
这不是危险!
这是……机缘!
一场源于混沌,也唯有身具混沌之道方能触碰的惊天机缘!
林见素豁然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光爆射,穿透静室,望向星云那色彩最为混乱、最为深邃的核心方向。
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他,或者说,在呼唤他体内那独一无二的混沌大道!
“改变航向!” 林见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通过神念瞬间传遍整个舰队,“目标,星云核心,‘道鸣’爆发源点!”
“什么?!” 慕怜风、韩老魔等人皆是大惊。前往那种地方,无异于主动投身于最恐怖的法则绞肉机!
“林兄,三思!” 叶星辰的声音也带着凝重,“那股波动太可怕了,我们恐怕……”
“无妨。” 林见素打断他,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此乃我道机缘,亦是挽月复苏之关键。诸位紧随我后,以我混沌领域为引,可保无恙。”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已出现在“混沌号”的舰首。他不再局限于静室,而是将自身的混沌领域彻底展开,虽然范围不如之前对抗磔噬时广阔,却更加凝练、精纯,如同一层流动的暗混沌色薄膜,将整个星盟舰队温柔地包裹起来。
当这层混沌薄膜形成的那一刻,外界那足以撕裂寻常炼虚修士的法则乱流与空间褶皱,冲击在薄膜之上,虽仍引得薄膜剧烈波动,却再也无法轻易穿透其防御。整个舰队承受的压力骤减。
众人见状,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对林见素的信心也达到了顶点。不再犹豫,舰队调整方向,跟随着舰首那道如同混沌神只般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朝着星云最危险、也最神秘的核心区域,加速驶去。
越往深处,色彩越发诡谲,法则越发混乱狂暴,甚至开始出现一些由纯粹法则凝聚而成的、光怪陆离的“生灵”虚影,它们没有灵智,只有本能,在能量的潮汐中生灭。而那源自核心的“道鸣”也越发清晰、宏大,仿佛亿万世界在同时开辟与终结。
林见素站立舰首,衣袍在混乱的能量流中猎猎作响,他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有一种如鱼得水般的畅快感。他体内的混沌道则在欢鸣,在成长。而他道基核心处,苏挽月的灵魂之火也在这种环境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稳定着、壮大着,那核心的虚影,眉眼愈发清晰。
他不知道星云核心等待着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将是他们离开紫玉星后,最重要的一次转折。
混沌的篇章,将在寂灭中,奏响新的序曲。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