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是被指尖传来的拉扯感惊醒的。
睁眼时,入目是猩红的帐幔,绣着繁复的鸳鸯缠枝纹,垂落的流苏随着空气流动轻轻晃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却诡异的熏香,压得人胸口发闷。
她想抬手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发现手臂根本不听使唤。
手腕和脚踝处像是缠着无形的线,每动一下都有一股力道在反向拉扯,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又别扭。
低头一看,苏沅心头猛地一沉。
身上的玄色劲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正红色的嫁衣,裙摆绣着金线流云,领口缀着珍珠,精致得不像话,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尝试运转灵力,丹田却像是被堵住般,连一丝灵力都调动不起来,只有指尖还残留着微弱的触感,能感受到那束缚着四肢的线,冰冷又坚韧。
“吱呀——”
就在这时,身后的木门被轻轻推开,苏沅下意识想转头,脖子却只能缓慢地转动。
只见门口走进一个身影,同样穿着一身喜袍,墨发用红色玉冠束起,正是容迟。
他的情况和苏沅如出一辙,四肢僵硬地挪动着,眼底满是警惕与疑惑,显然也被这诡异无形的线控制着。
两人目光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容迟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施道友,你也……”
“嗯,手脚被控制了,灵力也用不了。”苏沅打断他的话,目光快速扫过容迟身上的嫁衣,又看向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布置得如同新房的房间,除了那张铺着红绸的婚床,就只有一张梳妆台,上面摆着铜镜和胭脂,镜面上蒙着一层薄灰,显然许久没人用过,却被刻意整理过。
“我们应该还在卷轴里。”容迟缓缓挪动脚步,试图靠近苏沅,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这卷轴恐怕是个困局,专门将人拖进幻境或者特定空间里。”
苏沅点头,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的嫁衣上:“看这打扮,倒像是要逼我们拜堂成亲,只是凌道友呢?她没和我们一起被卷进来?”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轻柔的哼唱,调子婉转,却透着说不出的阴冷。
苏沅和容迟同时屏住呼吸,警惕地看向门口,那诡异的氛围越来越浓,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这间“新房”靠近。
脚步声停在门口,一个身着暗紫色华贵锦裙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她面色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却涂着艳红的胭脂,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沅和容迟,嘴角挂着僵硬的笑意,看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的儿,我的儿媳,你们醒啦?”她走到两人面前,语气亲昵得仿佛真有血缘,抬手想去碰容迟的脸颊。
容迟下意识想躲,却被无形的线牵制着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任由她的指尖擦过衣袖。
妇人没在意容迟的抗拒,又转向苏沅,目光在她的嫁衣上扫了一圈,满意地点头:“这身嫁衣真衬你,不愧是我为我儿挑的媳妇,今日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可不能闹脾气。”
苏沅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却立刻收起警惕,顺着她的话露出几分羞怯,声音放软:“娘……我、我刚醒,还有些懵,这地方……我怎么记不太清了?”
她故意装作记忆混乱的样子,眼角却悄悄观察着妇人的反应。
妇人闻言,眼神闪了闪,伸手拍了拍苏沅的手背,指尖冰凉:“傻孩子,这是咱们的家啊!你和我儿前几日定下婚约,今日便是拜堂的日子,许是婚前太紧张,忘了也正常。”
“可我记得……我和夫君是在秘境里遇到意外的呀?”苏沅继续旁敲侧击,语气带着疑惑,“还有我的一位朋友,当时也和我们在一起,她现在在哪?是不是也来了咱们家?”
她特意提起凌月,想试探对方是否知道三人被卷入的事,也想确认凌月的安危。
妇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却依旧温柔:“什么秘境?许是你做了噩梦,你和我儿一直在家待着,哪也没去,至于你说的朋友,娘没见过,许是你记错了。”
她避开凌月的话题,转而拉起苏沅的手,往婚床方向引,“快,时辰快到了,该去前院拜堂了,可不能让宾客等急了。”
苏沅被她拉着走,脚步僵硬却配合,趁机又问:“娘,家里的宾客……都是咱们认识的人吗?我怕生,要是有夫君的朋友在,或许能自在些。”
她想套出这空间里是否还有其他人,或是有其他角色。
妇人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随即又恢复笑意:“都是家里的亲戚,你不用怕,有娘在呢。”
她说着,加快了脚步,显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苏沅心里更清楚,这妇人的话半真半假,还刻意回避关键信息。
眼下被线牵制着无法反抗,只能先假意顺从,再找机会探清这诡异空间的底细,以及凌月的下落。
一旁的容迟也看出了苏沅的意图,配合着保持沉默,眼神却始终留意着妇人的一举一动,寻找着破局的机会。
被那中年妇人拉着往前院走,苏沅和容迟的脚步依旧僵硬如木偶,每一步都受无形丝线牵制。
穿过回廊时,空气中的甜腻熏香更浓,还混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让苏沅心头的不安又重了几分。
到了前院,眼前的景象更是诡异,院子里摆着十几张桌椅,却没有半点喜宴该有的热闹。
宾客们穿着各色旧衣,面色和那妇人一样惨白,眼神空洞地坐在桌前,手里捧着空碗,一动不动,像极了祠堂里的木偶雕像。
“吉时到,拜堂!”妇人不知从哪唤来一个同样面无血色的老仆,老仆沙哑着嗓子喊出这句话,瞬间打破了院子里的死寂。
苏沅被推到容迟身边,两人被迫面对面站着。
她正想再找机会试探,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右侧的宾客群——人群中,一个穿着青灰色医袍的身影格外熟悉,正是她的弟弟施颐舟!
施颐舟也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眼神却没其他宾客那般空洞,反而藏着几分警惕与焦急,显然也被控制着无法动弹。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苏沅的目光,悄悄抬了抬眼,姐弟俩视线短暂交汇,又飞快移开——眼下绝非相认的时机,贸然举动只会打草惊蛇。
苏沅强压下心头的波澜,眼角余光又瞥见容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左侧宾客群里,一个穿着凌霄宗弟子服的青年正微微蹙眉,正是凌月提到的二师兄沈长青。
他同样被束缚着,却在看到容迟时,悄悄用指尖在桌下比划了一个“灵力禁锢”的手势,暗示自己无法调动灵力。
“一拜天地!”老仆的声音再次响起,无形的丝线拉扯着苏沅和容迟的身体,两人被迫弯腰,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行礼。
“二拜高堂!”妇人走到主位坐下,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苏沅和容迟又被线拉着,对着她弯腰。
苏沅趁机用眼角扫过施颐舟和沈长青,发现两人正悄悄观察着院子里的环境,显然也在寻找破局的机会。
“夫妻对拜!”最后一拜时,苏沅故意放慢动作,目光快速掠过院子的四角。
墙角的灯笼里没有烛火,却泛着幽幽的绿光;桌椅上蒙着薄灰,显然许久未用;那些宾客自始至终没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拜堂仪式结束,老仆和妇人又上前,推着苏沅和容迟往新房走。
路过施颐舟和沈长青身边时,苏沅悄悄用指尖在衣袖上划了一个“等”字的口型,施颐舟微微点头,沈长青也默契地闭了闭眼,表示明白。
再次被推进那间猩红帐幔的新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苏沅和容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现在不仅要解开自己的束缚,还要想办法救出施颐舟和沈长青,这诡异的卷轴空间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