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刺骨的寒意。
并非肉身感知的冰冷,而是帝魂本源被最信任之人亲手撕裂、投入无尽虚无时,那万古不化的怨毒与森寒。
墨尘渊的最后意识,定格在那张倾世容颜上——苏清漪。他愿与之共享帝道、共掌乾坤的红颜,在他冲击万古帝尊境的最关键时刻,与宿敌暗黑帝族里应外合,一剑洞穿了他的帝心。
帝朝崩碎,万道哀鸣。
他曾俯瞰诸天,执掌轮回,却看不透一颗枕边人的心。
恨!滔天之恨!
若能重来,我墨尘渊,定要……
……
“嘶——”
一阵真实的、肉身上的冰冷触感,将墨尘渊从无尽黑暗的沉沦中猛地拉扯出来。
他豁然睁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璀璨星河与破碎的帝宫,而是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几株在夜风中摇曳的、光秃秃的老树枝桠。冰冷的液体浸透了他的后背衣衫,身下是硌人的鹅卵石。
这里……是寒潭?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处偏僻的山谷,不远处一汪不大的水潭正冒着丝丝寒气,正是天衍宗外门弟子居所后山那处人迹罕至的“小寒潭”!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少年的手,略显瘦削,指节分明,皮肤下蕴含着微弱的气力,但远远谈不上强大的修为。他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脸颊,触感轻轻而充满弹性。
这不是梦!
神念内视,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气流,正是天衍宗基础功法《引气诀》修炼出的第一缕元气,堪堪达到“淬体境三重”的修为!
“我……重生了?”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近乎狂暴的狂喜与更加冰冷的恨意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身躯微微颤抖。他记得这个时间点,这是他十六岁时,进入天衍宗的第二年。明天,就是决定外门弟子资源分配的“宗门小比”!
前世的这一天,他因为资质平庸,在小比中表现不佳,最终只获得极少的修炼资源,奠定了后来坎坷的修行路。而一切的转折,似乎就是从这次小比之后开始……
“呼……”墨尘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寒潭边的冷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双曾经睥睨万古的眸子,此刻深邃得如同古井,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住。
恨,依旧恨!恨意蚀骨,足以焚天。
但他明白,此刻的愤怒与冲动毫无意义。他不再是那个一念可决星辰生死的尘渊大帝,只是一个淬体境三重的底层外门弟子。苏清漪?暗黑帝族?那些存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遥远得如同神话。
“力量……我需要力量!”墨尘渊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提醒着他此刻的真实。“这一世,我拥有千世万载的记忆,无数的功法秘术、秘境宝藏、天地至理,皆在我心!”
这是比任何天赋、任何机缘都更宝贵的财富!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如同万载玄冰。所有的恨意与怒火,都被转化为最极致的理智与算计。
“当务之急,是明天的宗门小比。”墨尘渊的记忆飞速流转,“前世,这次小比的头名奖励,除了常规的‘聚气丹’和灵石,还有一枚看似不起眼的‘铁剑令’。”
那铁剑令,据说是某位陨落长老的信物,无人知其用途,故而价值不显。但墨尘渊后来才知晓,那令牌是开启后山“帝骨禁地”外围一处隐秘石室的关键!而那石室中,藏有他前世崛起的第一份关键机缘——半部《帝源经》以及一柄残破的帝兵剑胚!
“铁剑令,必须拿到手!”墨尘渊眼中精光一闪。前世,这令牌被一个叫赵昊的弟子凭借其家族关系内定取走,最终蒙尘,直至宗门覆灭都未现世。这一世,此物他志在必得!
不仅如此,小比本身也是一个机会。表现优异者,可获得进入外门藏经阁挑选功法的资格。天衍宗的藏经阁在他眼中自然是破烂不堪,但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为自己后续“突然”展现出的“天赋”和“见识”打下基础。
“淬体境三重……实力太弱。”墨尘渊微微皱眉。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在小比中脱颖而出,甚至击败很可能已经达到淬体境五重的赵昊,正常情况下绝无可能。
但,他是墨尘渊,是重生的帝尊!
“《万化归一诀》,”他脑海中浮现一门玄奥无比的法诀,这是他前世后期才创出的帝级筑基功法,虽然后续部分需要极高修为,但其入门篇,正是完美夯实基础、并能短时间内激发潜能的无上法门!“以此法运转,一夜之间,足以让我突破至淬体境四重,甚至触摸到五重的门槛,并且根基远比同阶稳固!”
想到此处,墨尘渊不再犹豫。他盘膝坐在寒潭边最冰冷的一块青石上,无视那刺骨的寒气,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
顿时,周遭天地间稀疏的元气,开始以一种迥异于《引气诀》的、更为霸道高效的轨迹,向他周身汇聚而来。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富有韵律,一呼一吸间,仿佛与周围的天地产生了某种共鸣。
潭水的寒气,反而成了锤炼他肉身的助力。《万化归一诀》运转之下,他体内的杂质被一丝丝逼出,又在元气冲刷下消散。瘦弱的筋骨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正在被悄然强化。
时间在修炼中飞速流逝。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少年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边。他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上,此刻却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冷漠。
一夜无话。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墨尘渊缓缓睁开了眼睛。
双眸开阖之间,竟有一丝锐利如剑的精芒一闪而逝!他身上的气息,已然稳固在了淬体境四重巅峰,距离五重只有一线之隔!更重要的是,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气血充盈,五感也变得异常敏锐,远非昨日可比。
“足够了。”墨尘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到体内奔涌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走到寒潭边,俯身掬起一捧冰冷的潭水,用力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他棱角开始分明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潭水中,漾开圈圈涟漪。
水中倒映出的,是一张清秀却写满坚毅的少年面孔。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万古的沧桑与彻骨的冰寒。
“赵昊……苏清漪……暗黑帝族……”他低声自语,每一个名字都带着森然的寒意,“这一世,游戏才刚刚开始。而规则,由我来定!”
说完,他毅然转身,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朝着外门弟子聚集的演武场方向走去。
朝阳初升,将他离去的背影拉得很长。寒潭依旧冰冷,雾气氤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谁也不知道,从这偏僻山谷中走出的少年,将给这个时代,带来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万古的齿轮,于这一刻,悄然开始了新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