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交谈中,凌瑾言发现,陈婶在递水时,确实如陈伯说的,手有些发抖,情绪专家也带回情绪,带有绝望,确实是一个绝症患者会有的。
提到儿子时,陈伯的悲伤情绪强烈且真实,并且又迅速产生关切情绪掩盖。
凌瑾言感知到,陈伯陈婶的情绪带有复杂的情绪混合体,表面是热情好客,深层是强烈的恐惧和一丝空洞感,还有一丝丝压抑的悲伤。
这些都是很符合常理的事,但太符合常理了,让凌瑾言有种,他们是刻意产生这些情绪。
有一种,他们是在该高兴时产生高兴,该悲伤时产生悲伤,而正常人的情绪是条件反射,不需要产生。
这极不协调,远超普通人的情绪复杂度。他内心警报拉响,这座小镇确实有神秘因素干扰,但无法确定具体原因。
星期六深夜,镜语之家二楼客房。
凌瑾言在进入这间房间时就产生一种:不适感,因为房间内除开梳妆镜外,还摆放着四面镜子,这让凌瑾言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没有犹豫,也不考虑合不合适,凌瑾言将四面镜子靠在墙壁,让它没有照着自己,然后拿一块布将梳妆镜给遮掩起来。
现在舒服多了。
随后坐在床上,拿出笔记本,再次翻阅今天调查的全部路线,但除开镇民模仿热情,以及陈氏夫妇情绪刻意,除此之外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什么头绪啊。
凌瑾言敲了敲额头,随后熄了灯,和衣躺下,风衣搭在椅背上,手杖靠在触手可及的床边。
窗外早已没了游客的喧闹,只有风声偶尔刮过老房子的木窗框,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就在凌瑾言即将睡着,意识处于模糊不清时,一个声音把他拽回清醒。
嗒…嗒…嗒…
清晰、短促,带有某种刻意节奏的敲击,在窗边传来。
凌瑾言猛地睁开眼,这里是二楼,窗户外没有站立的地方。
那会是什么在敲窗户。
他无声坐起,身体紧绷,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凝神倾听。
敲击声停了,死寂重新笼罩房间,比之前更沉重,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鼓动。
绝对不可能是树枝或者鸟之类的东西。
凌瑾言悄无声息下床,无声来到窗边,期间一直紧贴墙壁,避开可能被直视的角度,并且开启「窥秘」。
深吸一口气,他用左手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
惨白的月光倾泻进来,照亮了空无一物的窗外。窗台上,除了几粒灰尘,什么都没有。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玻璃。
一张纸。
一张对折的、边缘有些磨损的纸条,就那么突兀地贴在玻璃内侧。它刚才肯定不在那里。
凌瑾言没有急着去拿,先是用「窥秘」确认没有什么问题,然后试探着去拿时没有触发片段预警。
拿起纸张后,凌瑾言警惕的扫视外面的院落,有倾听外面,一片死寂。
凌瑾言稍稍放心,飞快打开窗,将纸条抽回来后再关窗,期间带着寒气的风灌进来,让凌瑾言产生一股怪异。
他退到房间中央,远离门窗,这才就着月光展开纸条。
纸是普通的便签纸,字迹却潦草得可怕,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颤抖中写下的:快跑,这里■■■■。
后面四个字不知是什么原因,被一团浓稠、近乎暗红的污渍完全覆盖,哪怕用「窥秘」都探测不到半点内容。
有干扰?
凌瑾言内心一动,旋即来到特洛伊城内,坐在会议长桌首端,凌瑾言再次观看。
然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写这个字的人,似乎就是将笔画连同这污渍一并图画,全程没有断过笔,所以在「窥秘」的认知中,这四个污渍就是原型,没有什么秘密能窥探。
但凌瑾言清楚,这不是什么恶作剧,「窥秘」还是能探测出一些东西,那潦草的字迹里透出的绝望和警告,几乎能穿透纸张。
「情绪专家」反馈,纸张上的情绪没有具体指向,只有一片冰冷刺骨的恐惧和强烈的警告,浓烈得几乎让他指尖发麻。
“凌律。”凌瑾言对着空荡荡的会议室喊道,他要试着从凌律嘴里套点话出来。
但回应他的是自己的回音,凌律这次竟然罕见的没有出现。
“需要你时你就装死。”凌瑾言小声嘀咕。
现在凌瑾言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待在特洛伊城内猥琐发育,这是最保险的方法,至少能安安稳稳度过今晚,但可能会丧失掉关键线索。
第二个是回归现实,但风险也很大,凌瑾言敢肯定,月湾镇的危险评级绝对不止c。
思索再三后,凌瑾言决定回归现实,富贵险中求,胆大吃四方,而且凌律现在可舍不得自己死。
回归现实后,凌瑾言迅速检查门,确定锁好,然后是插销和窗框,确认也没有撬动痕迹。
紧接着,凌瑾言从风衣口袋内取出四枚透明色的菱形晶体,将其放在手心,稍微用力研碎后,将晶体粉末均匀分成四份。
然后放置在房间四个角落,构成一个灵力回路,任何异常触动都会触动凌瑾言。
这是钱京浩上个月搞出来的新发明,其实也不新,官方神血者组织早就用上,只不过这种小组织全靠自主研究,所以比较迟才用上。
做完这一切,他拉过房间里的那把硬木扶手椅,放在远离门窗、背靠墙壁,也就是四处晶体中央的位置。
他没有再试图躺下休息。
手杖横放在膝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清醒。他调整呼吸,闭上眼,但精神却像绷紧的弓弦,敏锐地捕捉着房间内外哪怕最细微的动静。
椅子冰凉坚硬,他维持着半坐半靠的姿势,意识在警戒的边缘沉浮。窗外的风声似乎也消失了,整个房间,乃至整栋房子,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寂静。
只有那张被污迹污染的纸条,静静躺在他脚边的地板上,在惨淡的月光下,像一个无声的诅咒。
这一夜,凌瑾言没有再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