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地边缘,杂物区。
这里堆放着废弃的阵盘材料、损坏的兵器以及一些日常损耗品,在浓重的夜色下,显得格外荒凉僻静。那道精纯而隐晦的魔气波动,正是从一处半塌的、堆放破损灵石的石屋缝隙中透出。
了尘和尚那道淡金色的佛念,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缠绕上石屋,并未直接侵入,而是如同蛛网,将整个石屋及其周边数丈范围细细包裹、感知。佛念中正平和,不带丝毫杀气,却蕴含着洞察虚妄、照见真实的伟力。
静室中,张小凡心神与混沌莲影相合,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他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大意。了尘的手段高明至极,若非他凭借混沌莲影这等超然物外的感知,绝难发现这道佛念的存在。
石屋之内,那魔气波动似乎察觉到了外界的窥探,猛地一滞,随即变得更加内敛,几乎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但在了尘那无孔不入的佛念感知下,那一瞬间的“存在”已然暴露。
片刻沉寂后。
石屋角落的阴影处,空气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一道模糊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虚影缓缓浮现。这虚影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如烟,时而如雾,唯有一双眸子,闪烁着两点针尖般细小的猩红光芒,充满了警惕与阴冷。
它似乎也在感知外界,确认除了那道探查的佛念外,并无其他威胁,尤其是没有惊动驻地中心的凌绝峰。
“哼……”一声极其细微、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冷哼在石屋内回荡,“秃驴的鼻子,倒是灵光。”
它说的是了尘的佛念。
虚影没有试图逃离或攻击,而是抬起一只由阴影构成的“手”,指尖一缕精纯的黑暗魔力渗出,在虚空中快速勾勒起来。一个复杂而扭曲的微型魔阵瞬间成型,散发出隔绝与混淆气息的波动,将石屋内部与外界进一步隔绝。
它似乎认为了尘只是发现了异常,并未确定它的具体身份和位置,试图以此蒙混过关。
然而,它低估了了尘。
就在那微型魔阵成型的刹那,那道缠绕在石屋外的淡金色佛念,骤然一变!
原本中正平和的佛力,瞬间染上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与那虚影同源的阴冷死寂之意!这股气息极其淡薄,混杂在浩大佛力之中,难以分辨,却仿佛一把无形的钥匙,轻易地“撬开”了那刚刚成型的微型魔阵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缝隙!
这不是强行破阵,更像是……同源力量之间的共鸣与渗透!
石屋内的虚影猛地一震,猩红的眸子骤然收缩,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不是……”
它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那道佛念,已然透过那丝缝隙,如同毒蛇般钻入,精准地“缠绕”上了虚影的本体!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佛魔对立的剧烈反应。那佛念带着一丝了尘本体的阴冷死寂,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侵入了虚影的核心。
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身形剧烈扭曲,试图挣扎、反抗,但那佛念中蕴含的奇异力量,仿佛对它有着先天的克制,让它的一切抵抗都显得徒劳。它的形体开始变得不稳定,猩红的眸子光芒急速闪烁,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了尘和尚,竟能驾驭这种与佛力截然相反的力量,并且用之来对付这神秘的魔影!
静室中,张小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了尘果然深藏不露!他不仅能感知到这精纯魔气,更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与之“沟通”,甚至……压制、捕捉!
他究竟想从这魔影身上得到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或许是那魔影最后的挣扎触动了什么,或许是了尘的强行侵入引发了未知变化,那魔影核心处,一点极度凝聚的黑暗猛然爆发!
不是攻击,而是……传递!
一道微弱到极致、几乎无法察觉的黑暗流光,如同挣脱了蛛网的飞蛾,以超越神识捕捉的速度,猛地从那魔影身上剥离,穿透了石屋的阻隔,向着论道峰之外、缓冲区深处的方向疾射而去!
这道流光蕴含的信息极其有限,但其指向性明确,更像是一个……信号!或者是一段被加密的、极其重要的情报!
了尘的佛念反应极快,瞬间化作一只金色手掌,向那流光抓去!但终究慢了一线,流光已然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哼!”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自了尘闭关的密室方向传来,带着一丝愠怒。
石屋内,那被佛念缠绕的魔影,在流光离体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发出一声解脱般的无声嘶鸣,随即彻底湮灭,化为最精纯的黑暗能量,被了尘的佛念(或者说,是其中混杂的那丝奇异力量)悄然吸收。
一切重归寂静。
杂物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尘的佛念也如同潮水般退回密室,那丝阴冷死寂的气息再次完美地隐藏于浩瀚佛光之下。
但张小凡知道,就在刚才这短短片刻,一场无声而凶险的交锋已经结束。
了尘捕获(或者说吞噬)了那魔影,但似乎让最关键的一道信息流逃脱了。
那道流光传递了什么?给了谁?
了尘展现出的、那迥异于佛魔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他捕捉这魔影,是为了阻止魔族阴谋,还是为了……他自己?
张小凡缓缓收回感知,混沌莲影的光芒内敛,眉头紧锁。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了尘和尚身上的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深了。而魔族在先锋营内部的渗透,似乎也并未因幽影魔的覆灭而停止,反而以更加隐秘的方式进行着。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棋局之中,了尘、凌绝峰、逃走的流光背后的存在,甚至可能还有更多人,都是棋手。而他自己,是棋子,还是……另一个尚未暴露的棋手?
夜色依旧深沉,但张小凡知道,黎明到来之前,恐怕还有更深的黑暗需要面对。
他必须尽快弄清那奇异力量的底细,以及了尘的真正立场。否则,下一个被吞噬的,可能就不止是那道魔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