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阿古提完全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妇人竟敢反抗,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地“袭击”自己!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躲避。
然而,他身边的亲兵反应更快!
几乎是本能地,一名亲兵“呛啷”一声拔出腰刀,寒光一闪,刀锋向前一递!
“噗嗤——!”
锋利的刀尖,瞬间刺穿了秀娘单薄的胸膛,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她残破的衣衫。
秀娘身体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滴血的刀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随即……化为一种深沉的、解脱般的平静。
她没有惨叫,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惊愕的阿古提,死死地、深深地望向自己那被按在地上的丈夫。
那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眷恋。
她的嘴角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最终凝固成一个凄凉的、带着血色的弧度。
随即,她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缓缓向后倒去。
“秀娘——!!”汉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那声音中蕴含的痛苦、愤怒和绝望,让整个大帐都为之一窒。
他双目赤红,如同彻底疯狂的野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挣脱了束缚,不顾一切地,一头撞向还处于惊愕中的阿古提!
“找死!”阿古提毕竟是武将,此刻也反应过来,侧身躲过这亡命一撞,眼中凶光爆射,抢过那柄还沾着秀娘鲜血的腰刀,顺势狠狠捅出,直刺汉子的心窝!
“呃……”汉子身体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顿住,他低头看着没入心口的刀,又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妻子倒下的方向。
他缓缓地倒下,倒在妻子渐渐冰冷的身体旁边。
两具尸体紧紧靠在一起,鲜血在他们身下缓缓汇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整个大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阿古提粗重的喘息声和匕首滴血的“嗒嗒”声。
阿古提看着地上紧紧相依的两具尸体,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涌起一股被冒犯的暴怒。
“妈的,贱民!晦气!”阿古提猛地拔出匕首,狠狠一脚踹在汉子的尸体上,他脸色铁青,眼中凶光闪烁,“拖出去,喂狗!”
吼完,阿古提一屁股坐回虎皮椅中,抓起酒囊猛灌了一大口。
浓烈的酒气也无法压下他心中的戾气,他猛地将酒囊摔在地上,厉声咆哮:
“传令!集结!攻城!今晚老子要踏平莒县!杀光这些不知死活的南狗,一个不留!”
……
当夜,凄厉的号角声划破夜空。
金兵营寨瞬间沸腾,火把如同长龙般亮起,战鼓隆隆,喊杀震天。
黑压压的金兵如同潮水般,再次涌向莒县残破的城墙。
“金狗来了!准备迎敌!”温若鸿厉声嘶吼,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悲壮。
城墙上,残存的守军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搬起最后几块滚石,握紧磨钝的刀枪,拉满仅存的弓弦,眼神中,燃烧着最后的疯狂与决绝,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杀——!”
金兵如同蝗虫般攀上云梯。
莒县的城墙并不算高,甚至连专门的云梯车都用不到,城头瞬间陷入惨烈的白刃战。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响彻云霄!
温若鸿冲杀在最前线,手中长刀早已卷刃,却依旧挥舞如风,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蓬血雨;赵铁柱紧随其后,用仅存的右臂挥舞着铁锤,将一名金兵的头颅砸得粉碎;孙二娘手持菜刀,不顾一切地砍向爬上城头的金兵;李伯佝偻着背,却用尽全身力气,将滚烫的金汁倾倒下去;狗娃和石头两个少年,合力抱着石头,狠狠砸向攀爬的金兵……
然而,金兵太多了,如同无穷无尽的浪潮。
“西边顶住!”温若鸿声嘶力竭,他的肩膀被一支流矢射中,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
他感到一阵眩晕,力气在飞速流逝。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的心脏。
完了莒县守不住了,兄弟姐妹们都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雄浑、却与金兵号角截然不同的号角声,突然从金兵营寨的侧后方——那片被视为死亡禁地的黑水泽方向,骤然响起,如同平地惊雷!
紧接着……
“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动!
沉闷的马蹄声如同滚雷般,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黑暗中奔腾而来!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无数火把在黑水泽边缘的黑暗中亮起!
火光摇曳,映照出无数奔腾的骑兵身影,旗帜飘扬,刀枪如林,声势浩大,如同神兵天降!
“援军,是援军!”
“我们的援军来了!!”
城墙上,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声喊了出来,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
“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
守军将士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原本濒临崩溃的士气,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瞬间暴涨!
他们如同打了鸡血般,爆发出最后的潜力,疯狂地砍杀着眼前的金兵!
城下的金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们惊恐地望向侧后方那片火光冲天的黑暗,那震天的喊杀声,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火光……让他们误以为是大昭的主力援军杀到,瞬间阵脚大乱!
“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援军?!”
“是昭军主力?!怎么可能?!”
阿古提在中军帐中听到动静,冲出来一看,脸色瞬间煞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火光和奔腾的“大军”,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心中惊骇欲绝。
难道穆图扎台吉那边出事了?!昭军主力绕过来了?!
“撤!快撤!回营!结阵防御!”阿古提惊慌失措地嘶吼。
他顾不上去分辨真假,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他必须保住自己的兵马!
攻城的金兵如同潮水般退去,抛下无数的尸体,慌乱地向营寨方向逃窜。
城墙上,压力骤减。
混乱中,一支人数不多、却异常精悍的骑兵,如同锋利的箭头,撕开金兵混乱的阵型,直奔莒县城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