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年(4064年)冬十月甲辰(初一),朱元璋派遣起居注吴林、魏观等人携带钱币和丝帛,到全国各地寻访未被任用的贤才。
乙巳日,设置苏州卫指挥使司。迁徙苏州的富户到濠州(今安徽凤阳)充实人口。
朱元璋驾临戟门,与给事中吴去疾等人讨论政务。朱元璋对他们说:“我以平民身份起兵,和现在的李相国(李善长)、徐相国(徐达)、汤平章(汤和)都是同乡,居住的地方相距很近,远的不超过一百里。君臣互相遇合,于是成就了大的功业,绝不是偶然之事。如今扫除各方割据势力,据有江南之地,百姓得以免除战乱离散之苦。我每每彻夜思考这些,就不能安稳入睡。人心难以安定却容易躁动,事情的机缘难以成功却容易败坏。如果安抚的方法失当,施行的政策不妥,祸乱就会因此产生。现在中原还没有平定,正是我们忧虑操劳的时候,怎么能只守着一方土地而没有长远的打算呢?现在应该训练士兵,选拔将领,平定中原。各位将领当中小心、忠诚、谨慎的人,只有徐达能听从接受我的话,可以担负这个重任。常遇春果敢勇猛且有作为,可以辅佐他;其余的人有的作为副将,有的用来守卫城池,都有可用的才能。上天如果辅助我,依靠各位将领,就足以完成大业了。”吴去疾回答说:‘了解臣子的没有比得上君主的,主上了解他人且善于任用,平定天下的功业就不难达成了。’”
丙午日,命令所有官员的礼仪都以左为尊。将右相国改为左相国,左相国改为右相国,其他官职也都照此办理(即原左升右降,右升左降)。
提升湖广行省参政杨璟为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官阶为荣禄大夫,仍然在荆州分省处理事务。
确定国子学的官制:祭酒为正四品,司业为正五品,博士为正七品,典簿为正八品,助教为从八品,学正为正九品,学录为从九品,典膳官由中书省选注。提升博士许存仁担任祭酒之职,刘承直担任司业之职,学录苏伯衡担任学正之职,让陈世昌暂代典簿之职,陈宗义暂代博士之职,高晖暂代助教之职,张溥担任学录之职。
改太史监为太史院,设院使(正三品)、同知(正四品)、院判(正五品)、五官正(正六品)、典簿、雨晹司时序郎、纪候郎(均为正七品)、灵台郎、保章正(均为正八品)、保章副(从八品)、掌历、管勾(均为从九品)。任命原太史监令刘基为太史院使。
朱元璋对身边的大臣说:“自从我起兵以来,凡是我有想法,念头刚刚萌发,上天就会垂示异象,预兆先出现,所以我常常保持警醒,不敢贪图安逸。”侍臣说:“上天高高在上,却时刻监督着下界,所以能够修身自省的人会蒙受福泽,而不能的人会遭受灾祸。”朱元璋说:“上天显示征兆,是用来警戒人间的,君主如果能体会上天的意旨,谨慎行事而没有过失,也有将灾变转变为祥瑞的情况。所以宋景公因一句仁德之言,火星便退避;齐景公因忧心暴露祈祷,甘霖就如期降下。灾祸和祥瑞的降临,虽然说是由上天决定的,但实际上是由人的行为导致的。”
朱亮祖的军队到达黄岩州,方国瑛烧毁官署和民居,逃到海上,守将哈儿鲁投降。
辛亥日,在临濠(今安徽凤阳)设置长淮卫指挥使司。赏赐攻克苏州的将士,按照功劳大小赐给他们不同数量的米。
在此之前,朝廷军队攻打苏州,在阊门、胥门作战的时候,大将军徐达制定了奖赏的标准,拿出盖了印的文书交给立下战功的人。到这时军队返回,把这件事上奏,朱元璋命令全部按照所定的规格给予赏赐。
朱元璋敕令礼官说:“自古以来的忠臣义士,舍生取义,虽然身死,但是名留青史,足以垂训于天下后世。像元朝右丞相余阙守卫安庆时,坚定地守在南北交通要道之处,后外援断绝、力量耗尽,全家都死难,其节操和义行令人敬畏。又如江州总管李黼,亲自守卫孤城,奋力抵抗强敌,最终在国难中壮烈牺牲,与余阙事迹相同。自古以来的忠臣义士,一定会在后世受到褒奖和推崇,是为了激励风俗教化。应该命令有关部门建立祠堂,树立他们的塑像,每年按时祭祀。”
壬子日,设置御史台以及各道的按察司。
御史台设置:左、右御史大夫(从一品)、御史中丞(正二品)、侍御史(从二品)、治书侍御史(正三品)、殿中侍御史(正五品)、经历(从五品)、都事(正七品)、照磨、管勾(正八品)、察院监察御史(正七品)。
各道按察司设置:按察使(正三品)、按察副使(正四品)、佥事(正五品)、经历(正七品)、知事(正八品)、照磨(正九品)。
任命:汤和为左御史大夫,邓愈为右御史大夫,刘基、章溢为御史中丞,文原吉、范显祖为治书侍御史,安庆为殿中侍御史,钱用壬为经历,何士弘、吴去疾等人为监察御史。刘基仍然兼任太史院使。
朱元璋告谕他们说:“国家刚刚建立,只有中书省、都督府、御史台三大官府总理天下的政务。中书省是政务的根本,都督府掌管军队,御史台纠察众多的官署。朝廷的法度全都维系在这三个官府之上,而御史台的职责,实在是清高显要。你们应当想着端正自身来做下属的表率,忠诚勤勉地侍奉皇上。因为自己行为不端正就不能使别人端正。因此治理别人的人必须先治理好自己,这样人们才会有所效法。不能只是空占着职位而不辨是非,不能萎靡不振、因循守旧,放纵奸人、助长邪恶,不能假公济私,伤害别人、危害事物。《诗经》说:‘对刚强的人也不畏惧,对柔弱的人也不欺侮。’(意指不畏强暴,不欺弱小)这是大臣应有的体统,你们要努力做到。”
朱元璋又对御史大夫汤和说:“你作为武将而位居文职,应当寻找儒生讲学讨论自古以来臣子立身行事、事奉君主、治理百姓的道理,尽心尽力做事,来成就功业。这样以后你的名字就能被记录在史册上,流传千古,难道不美吗?”汤和叩头道谢。
命令释放广德府的四百六十名被征召的民兵(“民义”),让他们回家务农。
当初,广阳、建平等县查验壮丁并征调他们当兵,称为“民义”,用来守卫广德。到这时,朱元璋听说他们妨碍农业生产,就将他们全部遣散了。
癸丑日,设置定远卫亲军指挥使司,任命庞龙、戈预为指挥佥事。
任命御史大夫汤和为征南将军,佥大都督府事吴祯为副将军,率领常州、长兴、宜兴、江阴等地的军队,前往庆元(今浙江宁波)讨伐方国珍。
朱元璋告谕他们说:‘你们奉旨意讨伐罪人,不要放纵杀戮。应当像徐达攻克姑苏(苏州)那样,平定那里并安抚百姓,这才符合我的期望。’
右御史大夫邓愈等人各自进言有利国家、合乎时宜之事。朱元璋看了这些奏言,对邓愈等人说:“治理天下应当先处理重要且紧急的事情,然后再处理那些次要且不紧急的事情。如今天下刚刚平定,最为急迫的事情是衣服和食物,最为重要的事情是政教风化。衣服和食物充足了,百姓的生活就能顺遂;政教风化推行了,社会风俗就能美好。满足百姓的衣食需要,在于鼓励农耕与蚕桑;使百姓明白教化,在于兴办学校。兴办学校,君子就会致力于德行修养;重视农业,百姓就会致力于耕种庄稼。像这样来治理国家,那么不用费力就能使政事成功了。现在你们所说的这些,都是国家不能缺少的,但不是最急迫的。你们是国家的大臣,对于治理国家的方法、庇护百姓的策略,还应当为我尽心尽力啊。”
甲寅日,又派遣使者发布檄文晓谕温州、台州、庆元的百姓说:‘庆元的方国珍,原本是海上的普通百姓,趁着元朝政治混乱,首先带头挑起祸乱,割据三郡(温、台、庆元)。他的兄弟子侄,都假冒官爵,肆意贪婪暴虐,成为百姓的巨大祸患。过去他曾经派人来归降,我顾念你们百姓的缘故,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他心怀奸诈,隐匿阴谋,不久就背叛了,勾结福建的贼寇,侵犯我国的边疆。所以朝廷派遣军队前去讨伐,罪过只在方国珍一人身上。其他士人和百姓有被牵连而犯罪的,都不是出于他们的本心,不要胡乱猜疑,各自回归自己的本业。有能够秉持正义捉拿、斩杀贼寇首领及其党羽前来归降的人,我将封爵奖赏他。’
朝廷命令中书省制定律令,任命左丞相李善长为总裁官,参知政事杨宪、傅??、御史中丞刘基、翰林学士陶安、右司郎中徐本、治书侍御史文原吉、范显祖、经历钱用壬、监察御史盛原辅、吴去疾、赵麟、崔永泰、张纯诚、谢如心、大理卿周祯、少卿刘惟敬、大理丞周浈、评事陈敏、孙忠、按察使李详、潘黼、滕毅、佥事程孔昭、傅敏学、王藻、逯永贞、张引、吴彤为议律官。
当初,朱元璋认为唐、宋两朝都有成文法典来审理案件,只有元朝没有效仿古代制度,将当时的行为编为条例(“条格”),这就使得吏员容易作弊。自从平定武昌以来,就开始商议制定律令。这时,御史台和谏院已经在各道设立了按察司,即将去郡县巡查,要颁布成文法令,让朝廷内外遵守,所以命令李善长等人详细制定。朱元璋告诫他们说:‘立法贵在简明适当,要使言辞直截了当、道理清晰,让人人都容易知晓。如果条例繁多,或者一件事可以有轻有重的两种解释,就会使奸诈贪婪的官吏得以趁机为非作歹,那么原本为了禁止残暴的法令反而会伤害到良善之人,就不是好的法律了。务必追求适中,来去除繁杂的弊病。渔网太密,就没有大鱼了;法律太严,就没有完整的百姓了。你们应该尽心研究,凡是关于刑罚的条目,每天呈给我,我和你们当面商议斟酌,这样或许可以制定出长远的律法。’
乙卯日,朱元璋对台宪官刘基、章溢、周祯等人说:“纪纲法度是治理国家的根本。而用来整顿纲纪、严明法度的,就在于御史台和宪司(按察司)。凡是制定法度昭示百官,就像射箭的人要有靶子一样。各部门众多的官员,如同学习射箭拿着弓箭的人,都要从御史台那里取法学习(其标准规范)。所以(作为执法者)反省自身不能不慎重。如果不知道事物的根本,在小的方面能明察却在大的方面糊涂,终究不是最正确的方法。你们执法,要上应天象(意指公正严明)。如果有一点偏私,就会使纲纪法度废坏,而百姓就不得安宁。何况有的人把严峻的法律条文当作自己的才能,把苛刻地明察当作智慧,像宁成、郅都、周兴、来俊臣这类人,用巧妙的诋毁和严峻的法律条文,肆意施行残酷暴虐的手段,最终也难免身败名裂。像于公(于定国之父)积下阴德,子孙乃致贵显。天道清楚明白,很是让人敬畏啊。(意指执法者当存仁恕之心)”
丙辰日,朱元璋派遣使者带着书信去劝谕元将李思齐、张思道说:‘从前元朝皇帝昏庸,天下崩溃,想成就霸王功业的群雄很多,然而他们处在不合适的位置,只是搅扰百姓。现在已经过了十七年了,他们的功业建树,几乎没有听说过。近来我的将军傅友德驻守徐州,军队驻扎在中滦,俘获了王保保(扩廓帖木儿)的部将,才知道你们二位在秦中(陕西)割据一方,而王保保也已经在那里据守。把那险要的地势一分为三,数年之间,百姓没有一个确定的归属。让旁人来看,好像都不是明智的人。据我料想,并不是你们智谋不够。最大的忧患在于因循守旧,沿袭元君的旧号,不迅速决断,从而使百姓横遭涂炭罢了。我虽然见识浅陋,但经常与高明有才能的长者讨论天下的形势,天命兴衰的关键,也略知一二。何况人们常说,上天帮助的是有德行的人,地形有利可以据守的地方是险要的地方。如今这百二山河(指关中险固之地),被二位主公(分别)占据,不相上下。如果一定要互相作为掎角之势,在其中分享富贵,恐怕只能保证暂时无事,不能保证最终平安啊。现在我不害怕你们二位发怒,坦率地告诉你们:你们二位应当衡量一下,在势力和德行上推举出一个人作为尊长,安抚平定关中,来统一民心。拥有精锐的士兵防守险要的地方,向东威慑太行山,向南威慑黄河。让君主处于上位,公卿将相各安其位,百姓乐于从事自己的行业,人人都能保全性命,不也可以吗?如果各方都占据一个角落,把互相杀戮当作厉害的事,虽然能一时痛快,但必定会有难以预料的灾祸。倘若有意外情况,就会身败名裂。比起那些违背自己的本心(屈节),揣摩别人的心意(揣分),尊敬朋友中品德高尚的人,让他们成为君主,而自己则担任公卿将相,以永远保住功名富贵的人,他们的贤明和不贤明,难道不是相差得很远吗?我如果把使用武力争强斗胜的事情告诉你们,让二公彼此较量武力,来一决高下,这样秦地的百姓就没有休养生息的日子了,这终究不是贤能之人和君子中知晓天命的人所做的事。现在把相互尊重、相互谦让的事告诉两位,是想要使军队休战,使百姓安宁,这对两位的好处不小。两位应当衡量一下,在势力和德行上谁更值得尊敬?如果不这样做,鹬蚌相持,渔人得利,后悔就来不及了。’
丁巳日,朱元璋在西楼宴请功臣。宴会结束后,对众将说:“自古以来的豪杰开创基业,不任用贤能的人,怎么能成就大事呢?我出身于平民百姓,依靠各位将领丞相将家业转变为国家大业,只是多年征战,在军旅中长途奔波,非常劳累。近来讨伐张士诚,才开始不再亲自到作战阵地指挥作战。大将军徐达、平章常遇春等人能够拼出死力,擒获敌王、绑缚敌将,来成就他们的功劳,成为一代的开国元勋,光辉地显耀于史册之上,英名永垂不朽。我推心置腹地信任他们,他们也竭尽全力来回报我,上下一心,所以才能有今天的成就。往年陈友谅被消灭以后,只诛杀了其中的罪魁祸首,其余有才能的人都被任用了。我不但没有处死他们,甚至还与他们推心置腹,然而他们始终对我有所怀疑。偶尔遇到有才能的人(指归降者中的英杰),与他交谈一番后,就会向他倾诉衷肠,将他当作心腹,始终待他如一,不论他是新结交的还是旧相识,让他放心。又比如张士诚的臣子,不考虑为国家竭尽力量,只贪图金钱布帛和美女来使自家富裕,一旦被摧毁打败,所有的事情就像瓦片破碎一样彻底失败,这是近期的事情所提供的明显的借鉴啊。等到张士诚被消灭之后,只有大将军(徐达)不拿取财物珍宝,不亲近女色。他的深谋远虑,大概是说中原还没有平定,百姓还没有得到休养生息,怎么可以马上依靠它而安然无忧呢?你们应当像大将军一样存心,共同谋求伟大的功勋,救助安定天下。”于是各位将领都磕头表示接受教诲。
戊午日,考查订正祭祀四代祖先(高祖、曾祖、祖、父)的雅乐,命令协律郎冷谦校正审定音律以及编钟、编磬等乐器。
思州宣慰使田仁厚派遣其镇抚田谨晋前来进贡马匹和地方特产。
庚申日,朱元璋写信给元朝驻守陈州的右丞谭某说:“我观察古代的豪杰之士,有的出身于田野(农夫),有的出身于市井(商贩),有的出身于官宦世家(贵族)。这些人若能遇到明主,就能为国家建立功勋,名垂青史。豪杰在昏暴之世奋起,其中得天眷顾、福泽深厚者成为君主,有才能又得明主归依者成为将领,所以能济世安民,福泽子孙。我听说将军起自淮西,也是农夫出身,因时势动荡,以勇武闻名四方。若能大展才能,何事不成?可惜近年来坐守陈州,未能施展抱负。陈州的兵力不足以供将军驱策,陈州的百姓也不足以承担将军的军费。人们听闻此事,都深为叹惜。像将军这样熊虎般勇猛的大将,却困顿于荒残之地。况且现在正是立志之时,却还要受制于无志之人,古代的豪杰果真会如此吗?将军必能想出妥善自处之道。书信到达后,望你详知此意。”
朱元璋准备命令诸将北伐,对信国公徐达等人说:“自元朝失政以来,君昏臣乱,战乱四起,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我与诸公仗义起兵,初衷只为自保,期望有安民之主出现。岂料大难未解,受众人推戴,于是率军渡江,与群雄角逐,先后平定陈友谅,消灭张士诚。闽广之地也将依次平定。但念及中原纷扰,人民离散:山东有王宣父子,反复无常,如鼠窃狗偷;河南有王保保(扩廓帖木儿),名义上尊奉元朝,实则跋扈专权,擅封官爵,独占赋税,致使上下猜疑叛离;关陇地区有李思齐、张思道,彼此猜忌,势不两立,且与王保保互相嫌隙。元朝将亡,关键在此。如今想命诸公北伐,你们有何方略?”鄂国公常遇春答道:“今南方已定,兵力有余,当直捣元都。以我百战之师,击彼久逸之卒,举兵即可取胜。攻克都城后,便势如破竹,乘胜长驱,其余各地可轻易平定。”朱元璋说:“元朝建都百年,城防必然坚固。若按你所说,孤军悬入敌境,不能速克,必顿兵坚城之下。粮饷不继,敌援四集,则我军进退失据,非我之利。我的方略是先取山东,撤其屏障;再挥师河南,断其羽翼;夺取潼关并扼守,占据其门户。如此,天下形势尽入我掌握。然后进兵元都,彼时元廷势孤援绝,可不战而克。既克其都,再鼓行西进,云中、太原以及关陇地区,便可席卷而下。”诸将皆称善。朱元璋对徐达说:“兵法云:‘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开战前在朝廷谋划能取胜的,是因为谋划周密,胜算多。)卿要牢记此理。”
癸亥日,确定乐舞制度。乐生仍用道童;舞生从军民中的俊秀子弟中选拔,文舞生、武舞生各六十四人。文舞生戴唐式帽,穿紫色大袖袍,手持羽龠;武舞生戴唐式帽,穿深红色(绛色)大袖袍,手持盾牌(干)与斧(戚);均系皮腰带,穿黑靴。不久改为头戴幞头,穿绯色或紫色袍,靴、带不变。
甲子日,任命中书右丞相、信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中书平章、掌军国重事,鄂国公常遇春为征虏副将军,率领二十五万大军,由淮河进入黄河,向北攻取中原。
任命中书平章胡廷瑞为征南将军,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辉为副将军,率领安吉、宁国、南昌、袁州、赣州、滁州、和州、无为等卫所军队,由江西攻取福建,命湖广参政戴德随征。
命湖广行省平章政事杨璟、左丞周德兴、参政张彬,率领武昌、荆州、益阳、常德、潭州、岳州、衡州、澧州等卫所军队攻取广西。
朱元璋召集诸将训谕道:“征伐是为了奉行天命,平定祸乱,安顿百姓。故命将出师,必择能者。今诸将并非不善战,但论持重有方、军纪严明、胜攻取守深谙为将之道的,莫过大将军徐达;论统百万之众、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的,莫过副将军常遇春。然我不忧遇春不能战,只忧其轻敌。昔在武昌,我亲见他遇敌数骑挑战,便轻身迎敌。张定边之辈何足称道?汤和尚在城中指挥,遇春身为大将,竟与小校争功,甚违我望!切宜戒之。若遇大敌,遇春应领前锋。若敌势强,则与参将冯宗异分领左右翼精锐夹击。右丞薛显、参政傅友德皆勇略冠绝诸军,可各领一军独当一面。若遇孤城小敌,只需遣一有胆略之将,授以总制之权,亦可成功。徐达则坐镇中军,运筹帷幄,鞭策诸将,决胜千里,不可轻动。古人云:‘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者胜。’(意指赋予前线将领临机专断之权才能取胜)你们要记住。”又对徐达说:“军旅之事,实由你专任。此行当先取山东。山东古称‘十二山河之地’(形容其险固)。行军务必严整部伍,号令分明,统一军心。要审时度势,知进知退,随机应变,务求战必胜,攻必取。敌强我弱则避其锋,我强敌弱则击其虚。将领是三军之命脉,立威者胜,善乘势者强。威立则士卒效命,势重则敌不敢犯。我常与众豪杰并肩,观其败亡者,皆因威不立而势轻。你要谨慎!”对傅友德说:“此行你当努力。昔汉高祖与项羽争天下,彭越在山东建功立业。今大军自山东始,你要勉力而为!”对胡廷瑞说:“你以陈友谅丞相身份归附,侍我数年,忠诚无过,故委此重任。你总兵取福建,何文辉为副,湖广参政戴德听你调遣。二人皆我亲近之人,切不可因此废弛军政。凡号令征战,一律依军法从事。我昔年微贱时在军中,见将领御下无法,心甚鄙之。后掌兵权,统领新附之众,一日驱之野战,立斩犯令二人示众,众皆震恐,无人敢违我军令。人能立志,何事不成?闻你往年常攻闽中,必深知其地理险易。今统大军进征,凡攻城略地,务必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以定进退,勿失良机。克定之功,全赖于你。” (注:何文辉原为朱元璋养子,赐姓朱,此时恢复何姓)。
这一天,朱元璋亲至北门七里山祭祀天地神灵,祷告说:“元君失道,天下兵兴,豪强割据混战,无安民之策,却有损民之害,朕甚为怜悯。自率师渡江以来,抚定江东、豫章(江西),扫平各处山寨,继而平定陈友谅,消灭张士诚。今疆域东连沧海,西抵峡口(三峡),南据湖湘,北控两淮,兼跨中原。百姓虽未享太平之乐,但较之十年前此地称帝者三、称王者二及诸豪强割据残虐之时,其苦已减。料想大势,终将一统。近因姑苏(苏州)班师,诸军汇集金陵(南京),皆言中原、广西、福建战乱未息,百姓倒悬(处境危急)。朕敬畏天命,必当拯救。今命诸将分道率师征讨,不知上天之心如何明鉴?山川之神如何相助?是以出兵,不敢不告。”祝祷完毕,朱元璋再次召集将士训谕:“今命尔等诸将,各率所部平定中原。尔等行军作战,目的不仅在于攻城略地,更在于削平祸乱,安顿百姓!凡遇敌则战。所经之处及攻城之时,务必做到:勿妄杀人!勿夺民财!勿毁民居!勿坏农具!勿杀耕牛!勿掠人子女!军中若有收容民间遗弃孤幼,其父母亲戚来寻者,务必归还!此乃积累阴德之美事,当共勉为之!”又对杨璟等人说:“南方之地多已归附,唯淮北、山东未宁,两广、八闽(福建)未定。已命徐达、常遇春等北定中原,胡廷瑞等南取八闽。待福建平定,即命其部渡海直取广东。故命尔等率荆湘之众进取广西。两军(指胡廷瑞部与杨璟部)合力,何敌不克?尔等务必靖乱止暴,抚绥归顺之民,使远方畏服。努力建功,勿负朕命!”诸将叩首领命,各自率军出发。
乙丑日,朱元璋派遣世子朱标、次子朱樉前往临濠(凤阳)拜谒祖陵。临行前训诫道:“世人称商高宗、周成王为贤君,你们可知其中缘由?高宗(武丁)早年曾劳作于民间,知晓百姓疾苦;成王(姬诵)自幼聆听周公《无逸》之训,懂得农耕艰难。故其在位不敢安逸,能行勤俭之政,成为商周明主。今汝等生于富贵,未经艰难。人情久习安逸,必生骄惰。况他日尔等皆将有国(封地)有家,不可不戒!今使汝等至附近郡县,游览山川,经历田野。借路途之远近险易,体会鞍马劳顿;观小民生业劳作,知晓衣食艰难;察民情之好恶,了解风俗美丑。至祖宗陵墓所在之地,当访求父老,询问朕当年起兵渡江往事,铭记于心,方知朕创业之艰难!”于是命中书省选派官员随行辅导。凡所经郡邑,皆以猪羊(少牢)之礼祭祀当地城隍及山川之神。世子朱标行至太平府,特意探访陈迪家(朱元璋曾在此暂居),赐白银五十两,因其出生于此。抵达临濠后,朱标以朱元璋名义祭告皇曾祖(高祖)、皇祖、皇考(父)、皇妣(母)诸陵及皇兄、皇姊之墓,祭文曰:“伏惟我祖宗积德深厚,始由泗州迁居钟离,德泽绵延,日益昌隆。至于朕躬,上承余庆。因元末兵乱,倡义乡里,南渡长江,至今十有六年。深荷先祖庇佑,始开疆拓土。每思养育深恩,难报万一;兄姊同胞,亲情永怀。又念长子标年方十三,次子樉年方十二,生长江南,未曾还乡。特命其拜扫先陵,敬陈祭奠,以表孝思。追念亲恩,昊天罔极!”
丙寅日,传布檄文晓谕齐鲁、河洛、燕蓟、秦晋的民众说:“自古以来帝王统治天下,华夏族在中原居内从而控制四夷,四夷居外从而尊奉华夏,从未听说过让夷狄入主中原统治天下的。自宋朝国运终结,元朝以北方狄虏之身入主中国,四海内外,无不臣服,这岂是人力所能做到?实乃天意所授。那时君主明察臣子贤良,尚足以维系天下,然明达之士和忠义之人,仍有本末倒置之叹。自此以后,元朝臣子不遵祖宗训诫,败坏纲常伦理。诸如大德年间废长立幼,泰定年间臣下弑君,天历年间弟毒其兄,至于弟收兄妻,子占父妾,上下相习成风,恬然不以为怪,其对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人伦纲常,亵渎混乱至极!君主,乃万民之主宰;朝廷,乃天下之根本;礼义,乃治世之堤防。其所作所为如此,岂可为天下后世之典范?待其子孙后代荒淫无道,丧失君臣大义,又加上宰相专权,御史台官员结党营私,地方官吏毒虐百姓,于是人心离散背叛,天下兵戈四起,致使我华夏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难保。此虽由人事所致,实亦上天厌弃其德之时。古语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于今日,信然不谬!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黎民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至今已十二年矣,未闻有济世安民者出,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动荡反复之地,诚可哀悯。当今河洛、关陕之地,虽有数股势力称雄,却忘却华夏祖宗之姓,反以胡虏禽兽之名为美称,假借元朝名号谋取私利,恃仗部众要挟君上,侵凌跋扈,遥控朝政,此乃河洛之辈所为。或有兵微将寡者,拥兵据险,贿赂求爵,意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此乃关陕之流所为。此二者初始皆以剿捕‘妖人’(红巾军)为名,方得兵权。待‘妖人’既灭,兵权在手,便志得意满,再无尊主庇民之心,互相攻伐吞并,反成百姓巨害,皆非华夏正统之主。我本淮西一介布衣,因天下大乱,为众所推举,率师渡江,占据金陵形胜之地,得长江天堑之险。至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东连沧海,南控闽越,湖湘、汉沔、两淮、徐邳,尽入版图,奄有南方全境。百姓稍得安定,粮食渐足,兵甲渐精。将士控弦执矢,目睹我中原之民久无明主,我深为痛心。我恭承天命,不敢自求安逸。正欲遣兵北逐群虏,拯生民于水火,复汉家之威仪。唯恐百姓不明我心,反视我为仇敌,携家带口向北逃亡,(以致)陷于元虏更深,故先行告谕。大军所至,百姓切勿躲避。我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归顺我者,永享中华之安;背弃我者,自窜塞外之地。盖因我华夏之民,上天必命华夏之人安之,夷狄岂能治理!我担心中原久染腥膻,生灵扰攘,故率天下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驱逐胡虏,铲除暴乱,使百姓各得其所,雪洗中国之耻。尔等当体察我意!至于蒙古、色目之人,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若有知晓礼义,愿为臣民者,朝廷必与华夏之民一体抚育,并无差异。特此布告,咸使闻知。”
丁卯日,大将军徐达等率军抵达淮安。次日,派人前往沂州,送书信劝谕王宣父子投降。
己巳日,皇上因大军进取中原,担心王保保之弟脱因帖木儿趁我大举北伐之机,暗中发兵偷袭,侵扰边境百姓,于是命中书省官员派人告诫整饬庐州、安丰、陆安、濠州、泗州、蕲州、黄州、襄阳各处守将,严加戒备防守。
湖广行省派遣千户蔡添禄率军攻取宝庆路新化县,进击元将麻周,将其击败,俘获其部将李八等三十四人,押送京师。
参政朱亮祖率军自黄岩进兵温州,列阵于城南七里。方国珍部将率兵拒战,我军将其击败,攻破其太平寨,追击败兵至城下,斩首六十余级,缴获战马八十匹,残兵逃入城中。朱亮祖复遣指挥张俊、汤克明攻打西门,徐秀攻打东门,指挥柴虎率游动部队往来策应。傍晚时分攻克温州城,俘获其员外郎刘本。方明善早已携妻儿逃走。朱亮祖入城安抚百姓,分兵攻取瑞安,元枢密同佥谢伯通献城投降。
辛未日。沂州王信收到大将军徐达书信后,遣使请降,并奉上贺表庆贺平定张士诚。贺表大略言道:“天地覆载,日月照临,共仰无私之化;江汉朝宗,星辰拱北,同知有德之归。况此草莽盐民,竟敢干犯国纪。恭惟殿下宽仁兼备,文武双全。初征自葛,解民倒悬如《商书》所载;伐破崇墉,万邦归附同《周雅》称颂。神人共赞,远近同欢。臣信等仰戴威光,欣逢盛典。执玉帛者万国,庆会涂山;舞干羽于两阶,光照衢室。”贺表送达后,皇上派遣徐唐臣、李侍仪、李少卿等前往沂州,授王信为荣禄大夫、江淮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其麾下官将皆官复原职。其所部军马,令其全部听从征虏大将军徐达节制。皇上并致书王信曰:“自古豪杰之士,值天下纷扰之际,聚众崛起,割据一方。然遇真命之主出世,遂知天命所归,乃倾心输诚,归附有德之君。如窦融献河西之地于汉光武,李??归黎阳之众于唐太宗。皆因能明察时务之机变,故得享长久富贵之福。名垂青史,世称英贤。尔父子久据沂州,前番遣苗副枢来通款曲,表归附之意,朕亦派侯正纪往答殷勤。然二十日已过,未见一人回还。且思天运更迭,元政衰败,谁人可降甘霖复苏黎庶?方见(喻指)英雄豪杰纷纷崛起。拯民于水火,(我)责无旁贷。故命征虏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统率大军,水陆并进,戡定祸乱,平定中原。正值我军出征之际,适逢尔使复来,于表章之中尽诉诚意,献版图于我大明,岂非感天地神明之佑,成风云际会之庆?朕嘉尔忠义,必不相忘。尔当一心一德,辅佐朕济世安民。更望尔尽发所部兵力,用以征讨邻近未附之地,来拓展海岱(山东)的疆域,充实我朝职方司所掌的版图。莫要让窦融、李??那样的功业,独享于汉唐史册。如此,方可共保富贵,与我大明共享国运永昌。”当时王信与其父王宣暗中首鼠两端(怀有二心),表面上请降,暗地里却在加紧备战。皇上得知后,派人密谕大将军徐达:“王信父子反复无常,不可轻信。宜速率军直逼沂州,观其动向。若其开门迎降,即分派两个卫所的兵力驻守该城,将王信、王宣父子及其部将连同家属,一并遣送至淮安。待益都、济宁、济南诸城皆克,各留王信军五千人及我军一万人驻守,其余军马,则分派到徐州、邳州等地协防。军队分调部署完毕后,再将其家属迁来同住(以作人质),唯当地‘土兵’(民兵)家属不必迁移。分调之后,再从剩余军队中挑选步兵、骑兵精锐,随大军北伐。若其闭门据守,则立即攻城。”
壬申日,世子等人自临濠返回。
设立茶陵卫指挥使司。
大明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卷之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