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阴霾似乎暂时远去,观测站内难得地弥漫着一股平和宁静的气氛。连续数周的休整与治疗,让众人的伤势和精力都得到了相当的恢复。阳光透过加固过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仿佛连时间都放缓了脚步。
启太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正在笨拙地试图修理一台老旧的收音机,希望能为基地增添点背景音乐。结花安静地坐在他旁边,手里缝补着一件衣物,偶尔抬头看看启太郎忙碌的背影,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当启太郎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工具而抓耳挠腮时,她会默默地将所需的工具递过去,换来启太郎一个恍然大悟和充满感激的傻笑。
“结花你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懂!”启太郎由衷地赞叹。
结花微微脸红,低下头小声道:“只是…刚好知道而已。”她看着启太郎额角因为专注而渗出的细密汗珠,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递了过去。“启太郎先生,擦擦汗吧。”
启太郎愣了一下,看着那块素净的手帕和结花微红的脸颊,耳根也跟着红了,接过手帕时手指都有些笨拙:“啊…谢、谢谢!”
坐在不远处擦拭着Faiz腰带的乾巧,无意中瞥见这一幕,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仿佛那腰带有多吸引人。
“啧啧,真是青春啊。”海堂直也靠在墙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不过启太郎你这家伙,也太迟钝了点吧?”
启太郎和结花的脸瞬间都红透了,结花更是恨不得把脸埋进手里的针线活里。启太郎结结巴巴地试图反驳:“海、海堂先生你在胡说什么啊!”
乾巧坐在角落,看似专注地保养着Faiz装备,余光却不自觉地瞥向正在窗边小桌前安静阅读的沙耶。清晨的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几缕暗红色的发丝垂落颊边。她似乎看得有些投入,手边放着启太郎早上为大家准备的、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味增汤。
(猫舌…她肯定觉得烫吧…)
乾巧的脑海里莫名闪过这个念头。他自己也是猫舌,最清楚那种食物太烫无从下口的尴尬。他看了看自己面前那碗同样滚烫的汤,又看了看沙耶那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沉默地站起身,没有引起太多注意,走向存放物资的角落。过了一小会儿,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了回来,看似随意地经过沙耶的桌旁。他的动作很快,几乎只是一瞬,一小撮晶莹的冰块就被他迅速地、带着点笨拙地放入了沙耶手边的汤碗里,冰块落入温热的汤中,发出细微的“滋啦”声。
做完这一切,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继续摆弄手里的装备,只是耳根隐隐有些泛红。
沙耶正被书中的内容吸引,忽然听到碗里细微的声响,低头一看,发现汤的温度似乎降了下去,表面还漂浮着几粒未完全融化的小冰块。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四周。
启太郎还在和收音机搏斗,结花温柔地看着他,海堂打着哈欠,木场在整理文件…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变化。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低着头、仿佛专心致志研究Faiz手机屏幕的乾巧身上。
(是他…?)
沙耶的心跳微微加速。她想起之前一起短暂用餐时,曾无意中注意到乾巧也会对着滚烫的食物吹气,等待它凉下来。一种微妙的、被细心关照的暖流悄然滑过心间,带着一丝甜意。她没有声张,只是拿起勺子,小口地喝了一口已经变得温度适中的汤,一股暖意顺着食道蔓延,不仅温暖了胃,似乎也温暖了某个角落。
她低下头,借着翻书的动作掩饰嘴角那一抹浅浅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这一切,都被坐在另一边、看似在整理床铺的真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大眼睛眨了眨,闪过一丝了然和有趣的光芒。她看到乾巧“路过”沙耶桌旁那略显僵硬的动作,也看到了沙耶低头喝汤时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和嘴角的笑意。
(什么嘛…原来乾巧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真理在心里偷笑,(还偷偷加冰块…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她没有过去打扰,只是觉得自己这位好闺蜜和那个别扭的同伴之间,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有趣的变化。这让她在思念草加之余,也感到一丝欣慰和好奇。活着的人,终究要找到新的羁绊和温暖。
午后,沙耶休息时,真理凑到她身边,假装不经意地问:“今天的汤怎么样?我看你好像喝得挺舒服的。”
沙耶的脸微红,轻轻“嗯”了一声:“温度…刚好。”
真理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里更是确定了几分,笑嘻嘻地没有再追问,只是觉得观测站里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点小小的、带着冰块凉意的默契,而变得清新甜蜜了起来。
乾巧依旧维持着他那副冷淡的样子,但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的目光会偶尔飘向沙耶,看到她安然地喝着温度适宜的汤水或热水时,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锐利的眼睛里,会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柔和。
木场看着这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摇了摇头,继续整理着物资清单。岬佑月和西田则在角落里低声讨论着最新的监测数据,一切显得井然有序而又充满生机。
夜晚降临。
由于房间有限,伤愈后体力依旧需要恢复的沙耶,暂时和真理住在了同一个房间。两个女孩并排躺在简易的床铺上,窗外是寂静的山林和璀璨的星空。
“身体感觉怎么样?沙耶。”真理侧过身,面向沙耶,轻声问道。
“好多了,只是还有些乏力。”沙耶也转过身,黑暗中,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谢谢你,真理。”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个吗?”真理笑了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促狭,“说起来…沙耶,你觉得巧这个人怎么样?”
沙耶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好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瞬间泛红的脸颊。“…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觉得,他最近好像变了不少。”真理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以前总是别别扭扭的,好像谁欠他钱一样。现在嘛…虽然还是那副臭脸,但感觉…没那么刺人了?”
沙耶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乾巧背着她走在黎明山路上的宽阔背影,以及他战斗时那坚定无比的眼神。“…嗯。他确实…不一样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是吧是吧!”真理像是找到了知音,稍微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而且我发现哦,他最近好像会偷偷看你了!”
“真、真理!”沙耶的脸颊彻底烧了起来,幸好黑暗是最好的掩护,“你别乱说…”
“我才没乱说呢!”真理信誓旦旦,“就今天下午,你靠在窗边看书的时候,他就看了你好几次!虽然每次都是一眼就移开,但我可都看见了!”她的语气充满了发现秘密的小兴奋。
沙耶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感觉心跳快得不像话。她不是没有感觉到那些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快速移开的视线,只是…她不敢确认,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其实…巧他…”沙耶的声音几不可闻,“是个很温柔的人。”
“诶?!”真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用“温柔”来形容乾巧。
“他只是…不擅长表达。”沙耶回想起他背着自己时的小心翼翼,还有那句笨拙的“没事了”,“而且,他很可靠。”
真理静静地听着,她能感觉到沙耶话语中那份不同寻常的情愫。作为好友,她由衷地为沙耶感到高兴,也为自己那个别扭的伙伴感到欣慰。
“这样啊…”真理笑了笑,没有再继续打趣,只是轻声说,“那…挺好的。”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真理又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怀念和释然:“草加他…如果知道巧现在能这样,一定也会放心一些吧。”
提到草加,沙耶的心也微微沉了一下,但更多的是一种共鸣。“嗯…”她轻声应道。
两个女孩各自怀着心事,渐渐进入了梦乡。而在房间外,乾巧靠在自己房间的门边,手里拿着水杯,似乎只是出来倒水。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默默地转身回去。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嘴角,似乎柔和了许多。
第二天清晨,沙耶起床后,发现自己的床头放着一杯温水,温度刚好。她愣了一下,看向不远处正在和启太郎说话的乾巧,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头也不回,只是耳根隐隐有些发红。
沙耶端起水杯,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一股暖流悄然汇入心田。她低下头,小口地喝着水,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蜜弧度。
观测站的日常,就在这样微小而真实的温暖中,缓缓流淌。战争的阴影并未远离,但此刻,这些悄然滋生的情感与羁绊,成为了支撑每个人继续前行的、最珍贵的光芒。
(第10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