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声音刚刚落下。
呜——
一声撕心裂肺的警报，毫无征兆地划破了诺亚城的夜空。
不是区域性的巡逻警报。
而是代表着最高灾害等级，足以让整座天空之城都为之颤抖的红色警报！
刺目的红光，瞬间取代了所有公共照明，将钢铁的城市染成一片不祥的血色。
疯狗猛地跳了起来，那头绿毛都炸开了。
“草！这他妈又是什么动静！”
无人回答他。
因为下一秒，所有公共广播、终端屏幕、个人通讯器，都被同一个冰冷机械的电子音强行接管。
【紧急通告：紧急通告。】
【侦测到“灾祸级”高阶畸变体“巨骸暴君”，已于三十秒前突破东十三区外层防线。】
【重复，侦测到“灾祸级”高阶畸变体，已突破防线。】
【目前，该畸变体正高速向中下层A-13居住区移动。请所有居民立刻进入就近避难所，所有拓荒者部队立刻前往指定区域拦截！】
广播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A-13居住区。
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死一样的寂静。
疯狗脸上的暴躁和错愕，凝固成一种荒谬的表情。
老枪靠着墙壁的身体，缓缓滑坐在地，嘴里喃喃自语：“完了……”
苏晓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她死死抓着老枪的衣角，才能勉强站立。
灾祸级。
那是足以轻易摧毁一支拓荒者军团，需要议会长老亲自出手才能勉强牵制的，行走的天灾。
而现在，这头天灾，正笔直地朝着他们冲过来。
巧合？
这个词，在诺亚城里，就是一个笑话。
“阳谋。”
林越打破了沉默。
他走到巨大的舷窗前，看着下方瞬间陷入混乱的城市。
无数人从建筑物里涌出，尖叫着，哭喊着，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争抢着进入那数量根本不足的避难所。
远方，数架拓荒者机甲腾空而起，勇敢地迎向那个正在靠近的，巨大的阴影。
然后，它们就像被拍死的蚊子，拖着黑烟和火光，一头栽进钢铁丛林，引发一连串的爆炸。
这根本不是拦截。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们……他们想干什么？”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
“干什么？”疯狗惨笑一声，“他们要把我们，连同这个区，所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人，全都当成‘战损’，一起从诺亚城抹掉！”
通缉令，只是一个开始。
净化者小队，或许只是一个幌子。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杀招。
借刀杀人。
借一头灾祸级畸变兽的刀，来一场盛大而“合法”的清洗。
在这场清洗中，四个通缉犯的死亡，会变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不会被记录在报告里。
多么完美。
多么恶毒。
轰隆！
整栋大楼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不是爆炸。
是那个东西，靠近了。
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阴影，彻底笼罩了这片区域。
白昼，变成了黑夜。
林越透过舷窗，终于看清了那头灾祸级畸变兽的模样。
那是一座由无数残破的建筑、扭曲的金属、以及腥臭的血肉组织强行拼接而成的移动山脉。
山脉的顶端，是一张由数百个探照灯和破碎屏幕组成的，不断发出刺耳噪音的“脸”。
它每走一步，大地都在哀嚎。
就在这时。
楼下，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城防军，以及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气息明显不同的“影子”，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没有去管天上的怪物。
而是迅速地，将A-13栋的每一个出口，都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举起武器，对准了楼上。
对准了林越他们所在的房间。
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拿起了扩音器，声音在巨兽的嘶吼中显得有些扭曲。
“A-13栋内的通缉犯听着！你们的罪行，已经引来了深渊的灾祸！”
“现在！立刻出来投降！否则，将视作与污染源同罪，一并净化！”
好一个颠倒黑白。
疯狗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旁边的一张椅子就要往窗外扔，被老枪一把死死按住。
“别冲动！他们就是想激我们出去！”
林越没有理会外面的叫嚣。
他转过身。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爆炸火光，能照亮一瞬。
他看向零。
少女安静地站在房间的中央，仿佛外界的一切混乱都与她无关。
那头银色的长发，在昏暗中泛着淡淡的光。
她的金色瞳孔里，正有亿万道数据流，如瀑布般疯狂刷过。
她的视线，穿透了墙壁，穿透了那头巨兽庞大的身躯，精准地锁定在了某个核心的点上。
那里，是它的弱点。
是它的“命”。
少女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风速，能量波动，巨兽的移动轨迹，下方那些士兵的火力布置……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变成了一道道可以计算的，冰冷的公式。
她没有恐惧。
没有紧张。
只有纯粹的，极致的分析。
林越忽然明白了。
议会的那群老家伙，还有雷克，他们根本不是想抓零。
他们是想看。
他们想看零的力量，到底有多强。
想看她，面对一头真正的灾祸级，能做到什么地步。
整个A-13区，连同那头畸变兽，都是一个巨大的试验场。
而他们所有人，都是实验品。
好。
很好。
既然你们想看。
那我就让你们看个够。
林越走到零的身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那有些冰凉的小手。
零瞳孔里的数据流，停滞了一瞬。
她转过头，看着林越。
“他们，会死。”
“我知道。”
林越的回答同样简单。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是时候了。
是时候让这个腐烂的城市，看一看真正的“灾祸”，到底是什么样子。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几乎要掀翻整栋大楼的屋顶。
巨骸暴君那张由无数屏幕组成的脸，已经贴到了舷窗之外。
无数双猩红的电子眼，死死地盯着房间里的几人。
楼下，指挥官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
“最后的警告！开……”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零，已经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向前走了一步，独自一人，站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渺小的身影，与窗外那遮天蔽日的怪物，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然后。
在疯狗、老枪、苏晓，以及下方所有士兵惊愕的注视中。
在诺亚城无数个隐秘的监控屏幕前。
那个银发金瞳的少女，缓缓抬起了她的右手。
一股无形，却足以让空间都为之扭曲的力量，开始在她的指尖凝聚。
今夜。
诺亚的命运。
林越和零的未来。
在此刻，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