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情劫消散后留下的淡淡白雾,前方的道路骤然变得开阔。不再是狭窄的裂缝,而是一片布满碎石的空场,空场尽头矗立着九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刻满了模糊不清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道文,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里是……悟道台?”战狂扶着灵溪,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疑惑。石碑排列整齐,隐约形成某种阵法,确实有几分悟道之地的模样,但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却比之前的两劫更甚。
苍拄着拐杖,站在空场边缘,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不是悟道台,是‘道劫碑’。九劫道第三劫,考的不是心境,而是道心。”
“道心?”云澈扶着苏沐三人,闻言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每个人的道,都有其根源,有其坚守,也有其……破绽。”苍的目光扫过九块石碑,“道劫碑会映照出你们道途中最关键的抉择,最深刻的动摇,让你们重新面对那些可能改变道途的瞬间。一旦心志动摇,道心崩碎,便会被碑中力量吞噬。”
话音刚落,最左侧的石碑突然亮起,上面的纹路如活过来般流转,渐渐勾勒出一个身影——那是年轻时的紫电,正站在雷海边缘,面前跪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修士,正是当年背叛宗门,导致雷海防线崩溃的罪魁祸首。
“紫电师弟,杀了我,给死去的同门报仇!”石碑上的修士嘶吼着,眼中满是绝望与悔恨,“只要你杀了我,你就能成为宗门最年轻的长老,掌管雷海秘境!”
而石碑映照出的年轻紫电,手中握着长剑,眼神挣扎,既有着对同门的愧疚,也有着对权力的一丝渴望。
“嗡——”
躺在云澈怀里的紫电,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眉心的灰黑色纹路竟泛起淡淡的雷光,他的嘴唇翕动着,像是在重复着什么。显然,道劫碑已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那段记忆,那是他雷道道心形成的关键节点——当年他最终没有杀那修士,而是将其交给宗门审判,却也因此错过了晋升机会,被许多同门误解。
紧接着,第二块石碑亮起,映照出的是银澈。画面中,世家正遭遇灭顶之灾,年幼的银澈躲在祠堂,看着族人一个个倒下,而他手中握着的,是能启动家族禁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玄黄令。
“银澈,启动禁术!保住家族的火种!”老族长的声音在石碑中回荡,带着血与火的绝望。
年幼的银澈紧握着拳头,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犹豫——启动禁术,他会死;不启动,家族会灭。
“呃……”银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蜷缩起来,世家覆灭的惨状是他道心最深的烙印,当年他最终选择了逃离,背负着“懦夫”的骂名苟活,这才立下了重振家族的誓言,而道劫碑,正将他当年的懦弱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
第三块石碑亮起,轮到了苏沐。画面中是那个被战火摧毁的村庄,苏沐抱着一个死去的孩子,面前站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将军,递给他一把剑:“跟我走,我能给你复仇的力量,但你要成为我的利刃,从此再无自己的意志。”
年轻的苏沐看着手中的孩子尸体,又看着那把剑,眼中充满了仇恨与挣扎——复仇,意味着要舍弃自我;不复仇,便无法告慰死去的村民。
苏沐的身体猛地弓起,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上满是痛苦。他当年选择了拒绝,独自踏上了复仇之路,虽守住了本心,却也因力量不足,至今未能找到幕后黑手,这份遗憾,成了他道心的软肋。
第四块石碑亮起,这一次,映照出的竟是灵溪。画面中,她站在一片药田前,师父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而能救师父的,是药田深处那株沾染了戾气的仙草。师父曾告诫过她,医者不可用戾气之物,否则会堕入歧途。
“溪儿,别管为师了……”石碑中的师父声音虚弱,“守住你的道……”
年幼的灵溪跪在药田边,泪水涟涟,看着师父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小锄头,内心在“救师”与“守道”之间疯狂拉扯。
战狂怀里的灵溪发出一声低泣,眼角滑下泪水。她当年最终没有采摘那株仙草,师父溘然长逝,这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也让她对“医者仁心”的道产生了一丝动摇——若守道意味着失去重要的人,那道的意义又何在?
五块、六块、七块……剩下的石碑接连亮起,竟全都是映照的云澈!
画面中,有他初入修炼界时,面对强敌是否要低头的抉择;有他得到破妄剑时,是选择用它追求力量,还是坚守本心的挣扎;有他面对亲人离去时,是沉溺悲痛,还是选择承担责任的徘徊……
一块又一块石碑,将云澈过往道途中的每一次动摇、每一次挣扎都清晰地展现出来,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所有石碑,仿佛他的道途,比其他人更加曲折,更加艰难。
云澈站在石碑前,脸色平静,眼神却异常凝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石碑散发出的力量正不断冲击着他的道心,试图勾起他内心深处的那些遗憾与动摇,让他怀疑自己一路走来的选择。
“云澈……”战狂看着那些石碑,有些担忧。他自己的石碑尚未亮起,但看着同伴们痛苦的模样,再看看云澈被如此多的石碑环绕,心中不禁一紧。
苍叹了口气:“道劫最是公平,也最是残酷。你走过的路越坎坷,坚守的道越艰难,道劫便越是汹涌。云澈的道,以‘破妄’为基,以‘守护’为引,本就步步荆棘,道劫自然也比旁人更重。”
就在这时,映照云澈的一块石碑突然光芒大盛,画面定格在他当年面对至亲之人背叛的那一刻。石碑中,背叛者的声音带着诱惑响起:“云澈,只要你放弃抵抗,我们就能回到过去,一切都不会发生……”
“嗡——!”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石碑中涌出,直扑云澈的识海。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映照,而是带着强烈的蛊惑,试图让他彻底沉溺在那段痛苦的回忆中,否定自己坚守至今的道。
云澈的身体猛地一震,识海仿佛被掀起惊涛骇浪,无数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他看着石碑中那张熟悉的面孔,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便被坚定取代。
他握紧了手中的破妄剑,剑尖指向那块石碑,声音清晰而有力:“我的道,或许有过动摇,有过遗憾,但从未后悔。过去的抉择,成就了现在的我,纵有荆棘,我亦无悔!”
“破妄剑,斩虚妄!”
一声低喝,破妄剑上爆发出璀璨的金光,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出,狠狠劈在那块石碑上。
“铛!”
剑气与石碑碰撞,发出一声巨响,石碑剧烈震颤,上面的画面瞬间破碎,光芒黯淡下去。
而云澈,也因这一剑,消耗了大量灵力,脸色变得苍白,但他的眼神,却更加坚定。
他知道,道劫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守住自己的道,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身后那些等待着他救援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