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当第一缕蕴含着混沌本源的奇异辉光自“混沌源井”深处喷薄而出时,整个鸿蒙王朝核心星域都为之震颤。并非那种毁灭性的地动山摇,而是一种源自法则层面的、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共鸣。星辰轨迹微调,灵气潮汐改道,万道法则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的琴弦,发出唯有高阶修士才能感知的嗡鸣。
混沌源池,即将开启。
源井位于圣殿后方一片被独立划分出的禁地之中,其外观并非想象中的水池,而是一口直径约百丈、深不见底的巨大井状结构。井壁并非岩石,而是由无数种混沌色彩交织、流淌、旋绕形成的能量壁垒,时刻不停地变幻,散发出古老、苍茫、孕育万物的磅礴气息。井口上空,空间扭曲,光线迷蒙,仿佛连接着宇宙初开时的原点。
此刻,源井周围,已是强者云集。
玄黄圣君慕苍玄与澜圣君慕苍澜并肩立于最前方,神色肃穆。倾雪圣君慕倾雪立于稍侧,其护道者李玄清如影随形。两位太上长老——归墟老人与玄牝仙姥并未亲至,但他们的神念早已笼罩此方天地,如同定海神针,镇压一切。
阵玄至尊悬浮于源井正上方,双手结印,周身无数玄奥的阵法符文流转不息,与源井的能量波动相互呼应,他在做最后的调整与稳固,确保源池开启时的能量不会失控。
夜荒帝、星衍至尊、凌霄剑尊、幽海天尊等一众荒帝后期的大能分立四周,气息引而不发,却构筑了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防线。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虚空中的每一个细微波动。
更外围,是宇文霸、岳山(伤势未愈,但坚持到场)、凌罡、卫冥等将门老祖,以及来自各方宇宙的至尊,如普惠大师、黑曜老祖、幽狱女皇等。他们既是观礼,亦是威慑。
慕枭、慕铮以及他们派系的三大供奉——刀锋女王、炎尊、灵柩先生,也位于观礼席中,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慕玄雍同样在场,低眉顺目,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新生代的“星火军团”成员,如凌战、银澈、寒寂等人,则只能在更远的特定区域观望,个个神情激动,又带着难以掩饰的羡慕与向往。对任何修行者而言,观摩混沌源池开启,本身就是一场难得的造化。
云澈立于慕苍玄与慕苍澜身后半步,一身青袍,身姿挺拔。他面色平静,目光沉凝地注视着那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源井。体内,混沌本源自发加速运转,与源井产生着微妙的共鸣;源初之光种子亦在轻轻摇曳,散发出渴望与警惕交织的意念。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关切,有期待,有审视,有嫉妒,更有冰寒刺骨的杀意。这些目光如同实质,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而他,正是这张网的中心。
“时辰已到。”阵玄至尊宏大的声音响彻天地,打断了所有的窃窃私语与神念交流。
他双手猛然向下一按!
“嗡——!”
整个混沌源井剧烈一震,井壁那些流淌的混沌色彩骤然加速,如同沸腾!井口上方的扭曲空间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深邃到极致的混沌漩涡。漩涡中心,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包容了世间所有色彩与可能的“原初之光”!
磅礴如星海、精纯到极致的混沌本源气息,如同决堤洪流,轰然从中爆发出来!
刹那间,整个禁地都被这股气息淹没。所有在场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毛孔舒张,道则感悟都清晰了数分。仅仅是逸散出的气息便有如此神效,核心处的能量又将何等惊人?
“云澈,入源池!”慕苍玄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谨守心神,引导本源,冲击瓶颈!外界一切,自有我等!”
“是!”
云澈不再犹豫,对两位圣君及周围护道的前辈们郑重一礼,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射向那深邃的混沌漩涡。
就在他身形即将没入漩涡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嗤!”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空间波动中的乌光,毫无征兆地从观礼席的某个角落射出,其目标并非云澈,而是他身前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这道乌光速度快到极致,且蕴含着一种极其阴毒、专门污秽空间通道的法则之力!
是“暗尘”的杀手!他们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如此多顶尖强者的环伺中动手!目的并非直接击杀云澈,而是要干扰他进入源池的瞬间,使其坠入空间乱流,或者被紊乱的源池能量反噬!
“放肆!”
几乎在乌光出现的同一瞬间,澜圣君慕苍澜冷哼一声,不见他有何动作,那片区域的时间流速骤然变得粘稠迟缓!那道原本快如闪电的乌光,如同陷入琥珀的蚊虫,速度骤降,轨迹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夜荒帝并指如刀,隔空一划!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血色杀戮刀意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那道乌光之上。
“噗!”
乌光应声而碎,连同其中蕴含的阴毒法则一起湮灭。
“拿下!”慕苍玄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乌光来源处的一名看似普通的侍从。
那名侍从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黑气,身体竟如同蜡像般急速融化,显然是某种极其恶毒的自我毁灭禁制。
“想死?没那么容易!”凌霄剑尊屈指一弹,一道无形剑意瞬间没入那侍从体内,将其所有能量连同自毁禁制一同冻结。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袭击发生到被瓦解、擒拿,不过一息。许多修为稍低的观礼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慕枭脸色微微一沉,旋即恢复平静,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干系。慕玄雍则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所吸引的千分之一刹那——
“嗡!”
一股迥异于混沌本源、充满了死寂、衰败、终结意味的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自极高远的虚空深处降临!这股气息是如此宏大、如此纯粹,仿佛来自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宇宙维度,带着碾压一切的寂灭意志!
天空,在刹那间暗淡了一瞬。并非云层遮蔽,而是光线本身仿佛被那寂灭气息吞噬了!
“来了!”星衍至尊瞳孔骤缩,他一直警惕的“外部变数”,果然出现了!
只见虚空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并非空间撕裂的黑色,而是一种更深邃、更令人心悸的“无”之色彩。一道模糊的、由纯粹寂灭能量构成的暗紫色巨掌,从中探出,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朝着刚刚没入混沌漩涡一半的云澈抓去!
这一掌的威势,远超荒帝层次,已然触及了某种界限!其目标明确至极,就是要将云澈连同这片区域的混沌源井入口,一同抹去!
“幽冥魔渊!尔敢跨界插手!”玄牝仙姥愠怒的声音如同九天玄雷,自虚无中炸响。一道清蒙蒙的、蕴含着无穷生机的仙光自天外刷落,后发先至,迎向那寂灭巨掌。
与此同时,归墟老人的叹息声仿佛自万古之前传来。那抓向云澈的寂灭巨掌周围,时空骤然扭曲、折叠、错乱,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归墟漩涡,速度与威力都被大幅度削弱。
“轰——!!!”
清蒙仙光与寂灭巨掌狠狠碰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法则层面的、令人神魂欲裂的湮灭之音。碰撞的中心,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露出后面狂暴的混沌虚无。逸散出的能量冲击,让外围的夜荒帝、凌霄剑尊等人都不得不凝神抵挡。
而处于风暴边缘的云澈,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他连同灵魂一起碾碎!他身周的混沌漩涡都剧烈震荡起来,变得极其不稳定。
“进去!”
慕苍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股柔和却强大的时空之力包裹住他,强行稳定住他周身紊乱的空间,将他向着混沌漩涡深处推去!
云澈咬牙,体内混沌本源与源初之光全力爆发,抵抗着外界的恐怖压力,借着慕苍澜这一推之力,身形彻底没入了那旋转的混沌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在他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在那道降临寂灭巨掌的虚空裂缝后方,隐约有一双冰冷、淡漠、仿佛由最纯粹寂灭之意凝聚而成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下一刻,混沌漩涡缓缓平复,源井入口恢复了相对稳定,只是散发出的气息因外界的干扰而略显躁动。
而外界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玄牝仙姥与归墟老人的力量与那寂灭巨掌及其背后的存在隔空交锋,法则的碰撞使得大片星空黯淡,星辰摇曳。慕苍玄、慕苍澜、阵玄至尊等顶尖强者全部严阵以待,神念锁定那道虚空裂缝,防止再有攻击落下,或者有其他存在趁机闯入。
观礼席上一片哗然与骚动,谁也没想到,混沌源池开启竟会引来如此恐怖的存在直接干预。
“是高纬幽冥魔渊的力量!”星衍至尊语气无比凝重,“虽非渊皇亲临,但绝对是其座下不朽境之下的顶尖魔主出手了!”
“他们竟不惜代价,也要阻止云澈……”幽海天尊面色阴沉。
慕枭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与算计,这突如其来的变局,似乎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混沌源池之内,已是另一番天地。
云澈感觉自己在一条由纯粹混沌能量构成的通道中急速下坠,四周是光怪陆离、不断生灭的奇异景象,仿佛在穿越宇宙的胎膜。外界的惊天大战声浪已被彻底隔绝,只有无穷无尽的混沌本源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这能量精纯而霸道,远超他以往吸收过的任何灵气或混沌之气。它们冲刷着他的经脉,滋养着他的神魂,撞击着他生死道君巅峰的瓶颈。
然而,云澈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自己虽然成功进入了源池,但危机并未解除。外有强敌环伺,而这源池内部,恐怕也并非绝对安全。
他稳住身形,悬浮在这片混沌能量的海洋中心,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这磅礴的能量。《混沌星墟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行,混沌本源如同饥渴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同源的力量。丹田内,那枚源初之光种子更是欢快地摇曳起来,散发出更加明亮柔和的光芒,它所过之处,涌入能量的些微狂暴因子被迅速净化、提纯,变得温顺而易于吸收。
瓶颈的松动感越来越清晰。
但就在云澈准备一鼓作气,引导能量冲击荒帝壁垒的瞬间——
一股阴冷、隐晦、与他之前所中暗毒同源,却猛烈了十倍不止的诡异力量,猛地从他经脉深处爆发出来!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亮出了致命的獠牙!
“蚀心之毒……真正的后手,原来藏在这里!”云澈心头一凛。
这绝非残留的暗毒,而是被混沌源池磅礴能量激活的、更深层次的诅咒!永恒国度的“蚀心”计划,真正的杀招,并非外部的袭击,而是这在他进入源池、心神与能量最为交融的关键时刻,从内部引爆的毒煞!
阴寒毒力疯狂侵蚀他的经脉,污染他的混沌本源,甚至试图蒙蔽他的神魂,引动心魔!一旦得逞,不仅突破无望,更可能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外部的干扰,内部的毒发,永恒国度为了扼杀他,布下的竟是如此环环相扣的绝杀之局!
云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因剧烈的痛苦而微微颤抖。汹涌的混沌能量与爆发的蚀心之毒在他体内激烈冲突,仿佛要将他从内而外撕裂。
危急关头,他眼中猛地闪过一抹狠厉与决然。
“想凭此毒阻我?休想!”
他心念一动,全力催动源初之光!
嗡!
纯净柔和、却蕴含着至高秩序本源的光芒自他体内绽放,如同黎明破晓,驱散黑暗。光芒所至,那阴寒蚀心的毒力如同冰雪遇阳,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净化。
然而,这毒力极为顽固,且与涌入的混沌能量纠缠在一起,源初之光净化需要时间,而冲击瓶颈的契机稍纵即逝,外界强敌不知能抵挡多久,他根本没有时间慢慢驱毒。
“唯有……险中求胜!”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云澈脑海中闪过。他非但没有放缓吸收混沌能量,反而以更狂暴的姿态,将周围无穷无尽的混沌本源疯狂纳入体内!同时,他将一部分源初之光的力量,不再用于全面净化,而是引导着,与那蚀心之毒、与磅礴的混沌能量,一同……冲向那坚不可摧的荒帝壁垒!
他要借这内外交攻的巨大压力,借这毁灭与新生的极端冲突,以自身为熔炉,强行熔炼一切,置之死地而后生!
“轰隆!!!”
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云澈的识海与体内同时炸开。
他的身体成为了最惨烈的战场,混沌、秩序、寂灭(毒)、生机……数种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对立的力量以他的经脉、丹田、神魂为舞台,展开了最激烈的碰撞与交融。
极致的痛苦几乎要淹没他的意识,但他坚韧无比的道心,以及那股自微末中崛起、从不服输的意志,支撑着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归墟意境自主浮现,在他心间流淌,万物终有尽时,而这尽头,亦是新生的起点……
熔星剑意在他神魂中铮鸣,至刚至阳,焚尽一切阻碍……
混沌本源如同咆哮的海洋,不断冲击着境界的堤坝……
源初之光则如同定海神针,稳定着混乱的秩序,调和着冲突的能量,并将那蚀心之毒,一点点磨灭、转化……
在这极致的煎熬与锤炼中,云澈的气息开始发生一种玄而又玄的蜕变。他的肉身在破碎与重塑间循环,神魂在撕裂与凝聚中壮大,对法则的感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
那层坚固的壁垒,在如此狂暴、混乱却又蕴含着一丝奇异和谐的冲击下,终于……开始剧烈震颤,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磅礴的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开始向着一个全新的、更加浩瀚的境界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混沌源池之外,隔空交锋的恐怖波动渐渐平息,那道降临寂灭巨掌的虚空裂缝缓缓弥合,背后的存在似乎因为跨界出手消耗巨大,或被联盟顶尖力量逼退,未能再进一步。
但所有人都知道,危机远未结束。真正的焦点,已落在了那混沌源井深处,那个正在经历内外煎熬、冲击无上境界的年轻人身上。
他能否成功?
无人知晓。
唯有等待。
而暗处,无数双眼睛,依旧在死死地盯着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