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剑尖凝着一缕霜气,直指那双旋转的双色漩涡。叶无欢嘴角仍挂着笑,指尖血线未收,却已察觉胸口气运结晶微微一滞——柳摇那一剑意,竟真割裂了天命的丝线。
她没动,剑也没收。霜气自剑锋倒卷而上,沿臂蔓延,刺骨寒意渗入经脉,反将神魂震得清明。昨夜断崖、血染青衫的画面被生生压下,只余一道冷光在眼底流转。
“幽冥!”她低喝。
剑中黑气骤涌,幽冥的悲鸣撕裂寂静:“你要我命,便拿去,别再拖着这残躯陪你疯!”话音未落,归墟剑嗡然震颤,黑气自剑身腾起,化作九柄倒悬巨剑,虚影交错,将大殿中央百丈之地尽数笼罩。
归墟领域——开。
吞噬符文的吸力瞬间被压制,苏灵耳后银针“叮”地脱落,林风喉间淤塞感一松,笛音重新凝成薄盾。谢无涯靠墙喘息,右掌裂口渗血,魔气却不再倒灌,反而顺着血脉缓缓回流。
叶无欢双瞳微缩,指尖血线猛然抽紧,符文地面泛起暗金波纹,如潮水般冲击剑域边缘。归墟虚影晃动,其中一柄倒悬剑“咔”地裂开细纹。
柳摇咬牙,左手掐诀,剑域未缩反扩。霜气自足底蔓延,将她影子寸寸冻结,随即一扯,整道影子如黑绸般离地而起,缠上归墟剑脊。幽冥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长啸,黑气暴涨,剑域边缘凝出千百冰刃,悬空旋转。
“正道护世,魔道噬心。”叶无欢轻声开口,声音却穿透剑域,“我集万灵之运,只为重铸天柱。百年前天裂三寸,无人察觉;三百年前地脉断流,无人补救。你们所谓正道,不过袖手旁观。”
他掌心一翻,气运结晶微转,百道残魂齐声哀嚎,声浪如针,直刺灵台。
苏灵指尖一颤,银针落地。那声音里有她被夺灵根时的痛叫,有她在丹房跪求无果的哭喊。林风瞳孔骤缩,竖纹裂开,白虎虚影半跪在地,仿佛又回到了鼎炉之中,经脉被强行撕裂的剧痛再度袭来。
谢无涯猛然抬头,掌心残玉灰烬中红光跳动。他盯着柳摇的背影——她仍立于剑域中央,霜气覆至肩颈,裂纹已蔓延至剑柄,可她的手,稳得像千年前那座不灭峰。
“你还记得……能斩断命运之人吗?”
那句话在耳边回响。他闭眼,再睁时眸底已无挣扎。右掌抬起,将残玉灰烬狠狠按入心口。血涌而出,魔气却不再暴烈,顺着经脉奔涌,自指尖喷薄而出,化作一道猩红锁链,直扑归墟剑。
黑气与魔气相触,未爆,未斥,竟如溪流汇川,悄然缠绕。
柳摇察觉异样,剑域微震。她未回头,却知那锁链是谁送来的。归墟剑轻颤,黑气顺着魔链反向游走,刹那间,谢无涯右臂青筋暴起,血如沸,骨如裂,却始终未松手。
“正魔同源?”叶无欢冷笑,“不过是垂死挣扎。”
他双臂一展,双色漩涡疾转,金血之力自瞳中喷涌,在身前凝成一面半透明光墙——天命之墙。墙上映着无数画面:天柱崩塌,星河逆流,万灵哀嚎。仿佛真有天道将倾,唯他独撑。
苏灵猛然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幻象。她弯腰拾针,指尖却不停颤抖。林风笛音再起,白虎虚影燃起魂火,音波成盾,护住两人。
“不是掠夺,是救赎?”她冷笑,声音不大,却穿透哀嚎,“那你为何不敢用真名?”
叶无欢指尖微顿。
那一瞬,气运结晶光芒微滞,天命之墙出现一丝裂痕。
柳摇等的就是这一瞬。
她将最后一缕影子尽数注入归墟剑心。幽冥发出濒死长啸,黑气冲天而起,凝成一道千丈虚影——不灭剑尊执剑立于苍穹,一剑斩下。
剑光如瀑,直贯天命之墙。
谢无涯魔链未断,借势猛然一拽。叶无欢结印手势偏移半寸,天命之墙裂痕扩大。
剑光贯入。
“退!”
叶无欢低喝,脚下连退半步。面具一角崩碎,露出半张脸——眉骨高耸,唇线冷峻,与柳摇前世未婚夫七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癫狂。
他抬手抚过碎裂的面具,指尖沾血,却笑了。
“你斩得断锁链,斩不断因果。”他低声,“你护得住他们一时,护不住这将倾之世。”
柳摇未答。归墟剑横于身前,霜气将熄,黑气沉寂,剑身裂纹已蔓延至护手。幽冥的意识在剑中微弱起伏,像风中残烛。
谢无涯靠墙而立,右臂血流不止,魔气散于体表,残玉彻底化灰。他抬眼,看向柳摇。
她正缓缓抬手,将发带重新束紧。灰扑扑的杂役服沾了血,却仍挺直脊背,像一柄未折的剑。
苏灵将银针收回药囊,指尖仍在抖,却强迫自己站直。林风收笛入袖,白虎图腾暗淡,眸中竖瞳缓缓隐去。
大殿死寂,唯有气运结晶嗡鸣不休。
叶无欢立于光墙残影之后,双瞳漩涡再转,金血交织,新的符文自地面升起,如藤蔓缠绕脚踝。
柳摇握紧归墟剑,剑尖点地,裂纹中最后一丝银光忽明忽暗。
谢无涯忽然开口:“你若真为救世……为何不敢直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