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摇指尖触到古籍封皮的刹那,眉心那道金纹轻轻一跳。她没动,只是将呼吸压得更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沉睡之物。这本残破的典籍是从玄剑仙宗宝库深处带出的,纸页泛黄,边角卷曲,上面的符文与正统修真文字迥异,像是被人刻意用反向笔意刻下。
苏灵察觉她动作,立刻伸手按住她手腕。冰凉的灵力顺着脉门渗入,稳住她体内尚未愈合的经络。“你经脉才刚封住,再裂一次,我不一定能救回来。”她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柳摇没反驳,只轻轻摇头。“我不运神识,只碰它一下。”她说着,指尖缓缓移开手腕,重新落在古籍上。这一次,她不再试图解读文字,而是任由眉心金纹自行反应。
刹那间,那道纹路灼热起来。
古籍某一页的符文突然泛起微光,像是被唤醒。原本模糊的墨迹开始流动,重组为一段从未显现过的图录——一座悬浮于血月之下的祭坛,中央漂浮着一颗浑浊的光核,四周跪伏九具身影,皆低垂着头,衣袍残破,面容模糊。可当柳摇目光扫过其中一具时,呼吸骤然一滞。
那人侧脸轮廓分明,左颊一道细长疤痕,正是苏灵前世被废去灵根那夜的模样。
她猛地抬头看向苏灵,对方正盯着图录,脸色已变了。林风也凑近了些,风隼伏在他肩头,羽翼微张,发出低沉的鸣叫。谢无涯从断剑上收回目光,一步步走来,眼神沉得像压着千钧之石。
“这不是偶然。”柳摇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也知道我们会用逆纹破阵。”
苏灵伸手抚过图中那颗光核,指尖微微发颤。“这东西……我在一本失传的医典里见过记载。叫‘气运之核’,是抽取天才命格炼化而成的能量核心。一旦成型,可扭曲天道规则,强行打开飞升之路。”
林风咬牙:“可这种仪式,需要九大‘养料之子’献祭气运。”
谢无涯接了下去:“而我们五人,全是被毁去根基的天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不只是我们。我们的师父,当年也都是宗门最耀眼的弟子,后来却一个个陨落、失踪、叛逃……现在想来,或许并非偶然。”
空气骤然凝滞。
柳摇低头看着古籍,那页图录的符文仍在微微震颤,与她眉心金纹共鸣。她忽然意识到,这金纹不是伤痕,也不是残留,而是一种标记——逆纹的反向烙印,既是封印,也是钥匙。
“这本古籍不该存在。”她低声说,“它藏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却精准克制血阵,甚至能与归墟剑共鸣。若非早有人安排,怎会如此?”
谢无涯盯着她眉心:“你在宝库看到它的那一刻,是不是就……被选中了?”
柳摇没回答。她想起归墟剑刺入黑袍人灵枢的瞬间,剑脊裂痕中闪过的幽光,不是剑灵最后的余念,而是某种交换——她以精血催动逆纹,剑以裂痕承接反噬,而金纹,便是这场交易的结果。
“他们不是想毁我们。”她缓缓抬头,“他们是想用我们。”
苏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冷静。“祭坛底部的符阵,我在风隼羽翼上见过残留的邪气碎片,纹路一致。这说明,那座血月祭坛已经存在,或许就在某个隐秘地界开始搭建。”
林风从怀中取出一片漆黑的碎屑,放在掌心。那是风隼从地底带回的残渣,沾着一丝暗红血渍。他将碎屑靠近古籍,图录中的符阵突然微微发亮,两者之间竟有极细微的共鸣。
“位置可能还没定。”谢无涯道,“但仪式筹备已经开始。他们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多‘养料之子’。”
柳摇沉默片刻,伸手将那页图录轻轻撕下。纸页离书时发出轻微的撕裂声,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她取出一枚空白玉简,指尖凝聚一丝剑气,将图录与相关符文尽数封入其中。
玉简表面泛起一层淡青光晕,随即隐没。
“这不是警告。”她握紧玉简,指节微微发白,“是证据。五大仙宗若不知真相,只会继续被蚕食。下一个被毁去根基的,可能是更多无辜弟子。”
苏灵看着她:“你现在出发,经脉随时可能崩裂。”
“等不了。”柳摇抬头,目光扫过三人,“我们已经死过一次。若再因伤滞留,只会让更多人走上我们的路。”
谢无涯蹲下身,拾起断剑残片,轻轻放在她手边。“玄剑仙宗最近,但路途最险。你若执意启程,我陪你走一段。”
林风也站起身,将最后一道音纹刻在风隼额前。“它还能飞一次,载你越过断崖。”
苏灵没再劝,只从袖中取出一枚冰晶小瓶,倒出三粒丹药,分给他们。“这是我最后的续脉丹,撑不住的时候,吞下它。”
柳摇接过,没说话,只将丹药收进怀中。
她低头看着玉简,那里面封着的不只是图录,更是整个阴谋的开端。她忽然想到黑袍人倒下前的笑容——那不是临死的癫狂,而是完成任务的释然。他在等谁?谁在幕后接收这份“通知”?
她指尖抚过玉简边缘,冷硬的触感让她清醒。这场局,从她踏入宝库那一刻就开始了。而她现在要做的,不是逃,是撕开这张网。
“明日启程。”她说,“直赴玄剑仙宗。”
没人反对。也没有人说话。
风从岩洞口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落在古籍残页上。那页被撕去图录的空白处,竟缓缓浮现出新的字迹,墨色如血,一笔一划,像是从纸背渗出。
柳摇目光一凝,正要细看,苏灵忽然按住她肩膀。
“别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罕见的惊意,“这字……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