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苏晚除了那个U盘,到底还给了你什么?那枚硬币……真的只是一枚普通的硬币吗?”
邢志远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精准地敲打在陈默最敏感、最隐秘的神经节点上。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住陈默的每一丝细微表情变化,试图从任何一点波动中榨取信息。
硬币!
那枚染血的、刻着w7标记的一元硬币!他以为这是只有他和苏晚(或许还有陆巡)才知道的秘密!邢志远怎么会知道?!是猜测?还是……他们从别的渠道获得了信息?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但脸上却强行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不能露怯,不能让对方看出这枚硬币的重要性。他垂下眼睑,避开邢志远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一枚破硬币而已……能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她身上仅有的东西吧。”
“破硬币?”邢志远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不信,“苏晚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女孩,在那种情况下,会随便给你一枚‘破硬币’?陈默,你把我们都当傻子吗?”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试图用突如其来的威吓打破陈默的心理防线!
“那枚硬币现在在哪里?!”邢志远厉声喝问。
陈默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应激反应。他抬起头,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疲惫、痛苦和一丝被逼急的愤怒:
“丢了!早就丢了!在码头逃跑的时候掉进海里了!你们不是搜过我的身吗?有找到吗?!”
他反将一军,语气激动,试图将问题抛回去。硬币确实早已不在他身上,在w7仓库逃亡时,他就将其用锡纸包好,塞进了那个铝制饭盒,后来饭盒被警方收缴,但U盘离奇消失,硬币却无人问津,可能真的被当作无关紧要的垃圾处理了,或者……还在那个空饭盒里,但邢志远似乎并不知情?
邢志远死死盯着陈默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审讯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丢了?”邢志远重复了一遍,语气莫测,“还真是……巧啊。”
他身体向后靠回椅背,手指在文件夹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变幻不定。显然,他并不完全相信陈默的话,但一时也找不到破绽。
“就算硬币丢了。”邢志远换了一种方式,语气放缓,带着一种诱导性,“她给你硬币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你有没有注意到硬币上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比如……刻痕?污渍?”
他果然知道!他知道硬币上有刻痕!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对方对细节的掌握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苏晚的身边,或者他们内部,一定有更了解内情的人!
“她……她就说了句‘谢谢你还记得’……然后就……”陈默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伤和迷茫,仿佛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硬币上……好像是有血,很脏……我当时吓坏了,没仔细看……”
他半真半假地回答,将关键信息隐藏起来。
邢志远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又无法证实真假。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转变了话题,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照片,推到陈默面前。
照片上,是不同角度的、陈默父亲陈建国那辆出事货车的残骸特写,以及一些现场勘查的局部照片。
“陈默,我们知道你对你父亲的死一直心存疑虑。”邢志远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仿佛一个试图开导后辈的长者,“但当年的证据链很完整,法医鉴定、车辆检测报告都显示是意外。你何必执着于一个不存在的‘阴谋’,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甚至……可能步你父亲的后尘呢?”
他开始打感情牌,试图从心理上瓦解陈默的防线。
陈默看着照片上父亲货车扭曲的残骸,心脏一阵刺痛,但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情绪失控。他知道,这是邢志远的攻心之计。
“是吗?”陈默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邢志远,“那为什么王海叔会说那批货有问题?为什么他躲了五年还是被灭口?为什么苏晚查到港口记录会‘被自杀’?邢队长,你能解释这些‘巧合’吗?”
他再次将尖锐的问题抛了回去,毫不退缩。
邢志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中的耐心终于耗尽。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陈默脸上,用一种极其压抑的、充满威胁的语气低吼道:
“陈默!我警告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你以为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就能颠倒黑白吗?证据!我要的是证据!拿不出证据,你就是诽谤!就是扰乱司法!我可以让你把牢底坐穿!甚至……”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冰冷的杀意已经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邢志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恢复了冷峻的表情,沉声道:“进来!”
一名年轻警察推门进来,神色有些紧张,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邢队,技术科那边的初步报告出来了……关于……关于今晚火灾和监控系统的。”年轻警察看了一眼陈默,有些欲言又止。
“说!”邢志远不耐烦地道。
“是……火灾原因初步判断是电路老化短路引发。但……但监控系统在火灾发生前几分钟,确实有被人为干扰的痕迹……特别监护区附近的几个关键摄像头,数据流有异常中断……技术部门怀疑……可能是有内部人员……”年轻警察的声音越来越低。
邢志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内部人员干扰监控?这无疑间接证实了陈默关于“内鬼”和“袭击”的部分指控!
陈默心中冷笑,看来那个神秘的“朋友”手段不弱,留下的痕迹让技术部门都察觉到了异常。
“知道了!继续深入调查!有结果直接向我汇报!”邢志远烦躁地挥挥手,打发走了年轻警察。
审讯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邢志远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监控被干扰的事实,让他陷入了被动。
他重新坐下,看着陈默,眼神复杂,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的局面和这个看似走投无路的年轻人所能造成的破坏力。
长时间的沉默。
最终,邢志远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他合上文件夹,站起身,语气恢复了那种公式化的冰冷:
“陈默,鉴于今晚发生的突发事件以及你提出的……各项指控,你的案件情况变得复杂。在彻底查清真相之前,你将暂时被转移至市看守所羁押,等待进一步调查和司法程序。”
转移看守所?这看似是正常的程序流转,但陈默心中警铃大作。离开市局,意味着脱离了这个暂时因为混乱而变得微妙的“风暴眼”,也意味着可能彻底落入邢志远更能掌控的外部环境中!在路上,在看守所,有太多“意外”可以发生!
“我要求见我的律师!我要求保护!”陈默立刻说道。
“律师?”邢志远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等你到了看守所,符合规定后自然可以申请。至于保护……放心,看守所的安保很严格。”
他的话听起来无懈可击,但眼神深处的冰冷却让陈默不寒而栗。
邢志远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很快,两名陌生的、表情严肃的警察走了进来,给陈默解开了审讯椅的束缚,但依旧戴着手铐脚镣。
“走吧。”
陈默被押解着,走出审讯室,穿过走廊,走向市局的后门。那里,一辆专用的押解车已经准备就绪。
夜色深沉。押解车闪烁着警灯,驶离了市公安局大楼。
陈默坐在密闭的车厢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灯火,心中充满了不安。
离开市局,是生路,还是死路?
那个神秘的“朋友”,还能不能联系上?
而邢志远最后关于硬币的追问,像一个幽灵,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他们如此在意那枚硬币,难道……那枚硬币本身,除了w7的标记,还隐藏着更深的、他尚未发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