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带来的信息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方舟号”内部激荡起难以平息的波澜。星际方舟、畸变的“诅咒种子”、神秘的“引导者”、古老的“星门碎片”……这些概念冲击着每个人的认知极限。
以利亚立刻组织人手对郑海带来的硬盘数据进行破解和分析。得益于“灵知共鸣仪”的强大能力,加密层被迅速剥离,海量的技术图纸、实验日志和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监控影像呈现在众人面前。
影像记录了一个充满营养液和复杂管线的培育舱。起初,舱内漂浮着数十个看似正常的胚胎。但随着时间推移,一些胚胎开始以违背常理的速度和形态发育、膨胀、扭曲……它们相互吞噬、融合,最终形成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不断蠕动变化的肉团,表面布满了疑似眼睛和口器的结构,疯狂地冲击着培育舱的强化玻璃壁,发出刺耳的、非人的尖啸……最终画面在玻璃碎裂的瞬间戛然而止。
尽管没有声音,但那无声的恐怖却让所有观看者脊背发凉。这就是“诅咒种子”失控后的模样!
技术数据也印证了郑海的说法,“基石”的基因编辑存在致命的、无法在现阶段稳定的缺陷,畸变率远高于“影卫”对外宣称的数字。
“他们是在玩火自焚!”一位老水手忍不住低吼道。
“不,他们很清楚风险。”以利亚关闭了影像,面色凝重如铁,“但他们依然执意进行,要么是那个‘引导者’给了他们虚假的承诺,要么……他们有着即便牺牲大部分‘种子’也必须抵达‘彼岸’的、更疯狂的理由。”
陈默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那扭曲肉团的最后一帧,感到一阵反胃。他想起了赵明远博士信中那句“引人类归正途”,此刻有了更沉痛的理解。这根本不是正途,是通往地狱的捷径!
“我们必须找到‘彼岸’,在他们启航之前!”李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目标前所未有的明确。根据郑海提供的碎片化信息和“灵知共鸣仪”对这片海域空间结构的持续扫描,他们逐渐将“彼岸”的可能范围缩小到一个特定的、能量读数异常活跃的区域。
“方舟号”再次深潜,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向着最终的目标悄然逼近。
越靠近目标区域,环境变得越发诡异。海水中开始出现大量发光的浮游生物,将幽暗的深海映照得如同星空倒悬。但这些光芒并非稳定的,它们会随着某种无形的韵律明灭闪烁,仿佛在呼吸。
空间扭曲的现象也变得更加频繁和剧烈。有时,船体前方的海水会突然“折叠”,出现短暂的、通往不同景象的“窗口”,可以看到风暴肆虐的海面、冰封的极地,甚至是……布满奇异红色植被的陌生海岸线,但这些窗口转瞬即逝。
他们仿佛航行在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我们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空间褶皱节点,”以利亚观察着“灵知共鸣仪”上那剧烈波动的能量曲线,“‘彼岸’很可能就隐藏在这个节点的‘背面’。”
就在这时,声纳系统捕捉到了不同于空间噪音的、有规律的机械运转声!不止一个来源!
“检测到多个大型水下推进器信号!方位正前,距离二十海里!信号特征……与‘影卫’水下部队匹配!”声呐员急促报告。
终于遭遇了!这里是“影卫”重兵布防的区域!
“潜航深度至极限!关闭非必要系统,进入全静默状态!”以利亚立刻下令。
“方舟号”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冰冷的深海中,连船体的荧光都彻底熄灭。所有人屏息凝神,依靠被动声纳和“灵知共鸣仪”感知着外界的动静。
对方的舰队规模不小,至少包括三艘大型潜航母舰和数十个小型护卫\/攻击单位。它们似乎正在执行巡逻任务,围绕着某个看不见的核心区域进行巡航。
“他们在守护着什么……”陈默低语。
突然,被动声纳捕捉到一阵极其低沉、却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嗡鸣声,从舰队守护的中心区域传来。紧接着,那片区域的“灵知”读数瞬间飙升!
透过舷窗,陈默和李雯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在前方黑暗的深海之中,一点微弱的光芒亮起,随即迅速扩大,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但又稳定地持续着。那光芒并非单纯的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包容了所有色彩的“纯色”。光芒中心,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隐约勾勒出一个……巨大无比的、类似圆环的轮廓!
星门?!或者说,是“星门碎片”所维持的、一个不稳定的空间通道?
而就在那光芒映照的下方,海床之上,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隐约可见!那是一个由无数模块拼接而成的、长度难以估量的巨型船体!它静静地蛰伏在那里,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船身上布满了各种接口、管道和尚未完工的脚手架,但其主体结构已经完成,散发出一种冰冷而威严的气势!
“影卫”的“方舟”!它真的存在!而且就隐藏在这片深海之中,依托着那个疑似星门碎片的空间通道!
那嗡鸣声,正是“方舟”或者其支持设施运行时产生的能量波动!
“找到它了……”李雯的声音带着震撼与一丝恐惧。
就在他们为发现目标而心神激荡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在“方舟号”内部响起!
“被主动声纳锁定!我们被发现了!”
一艘“影卫”的小型攻击潜航器,不知何时脱离了巡逻编队,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们侧翼,此刻正用高功率声纳波束死死罩住了“方舟号”!
暴露了!
“紧急上浮!最大动力!释放所有干扰!”以利亚的反应快到极致!
“方舟号”古老的船体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如同受惊的旗鱼,猛地向上冲去!同时,大量的声学诱饵和干扰云团向四周喷射!
那艘攻击潜航器立刻开火,数枚高速鱼雷拖着致命的尾迹,破水而来!
“方舟号”在深海中做出剧烈的规避动作,险之又险地与两枚鱼雷擦身而过,爆炸的冲击波让船体剧烈摇晃。但第三枚鱼雷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追踪着它的热源和声纳特征!
“来不及了!”操控水手喊道。
眼看鱼雷即将命中——
千钧一发之际,以利亚猛地按下了控制台中心一个从未动用过的、雕刻着螺旋纹路的按钮。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一阵奇异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鲸歌般悠扬的嗡鸣,从“方舟号”龙骨深处传出。
船体周围的海水瞬间变得如同水晶般澄澈而“坚固”!那枚追踪鱼雷撞入这片被奇异力场笼罩的海水,速度骤降,如同陷入琥珀的昆虫,最终在距离船体仅数米的地方无力地停了下来,引信失效!
“短时空间凝滞……只能维持十几秒!”以利亚喘息着说道,“快走!”
“方舟号”趁机冲出了包围圈,向着海面疯狂上浮。
身后,更多的“影卫”潜航器被惊动,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蜂拥而至!
海面上空,也被惊动,数架垂直起降的飞行器带着轰鸣声出现,投下了深水炸弹!
上浮的过程变成了与死亡赛跑。
“方舟号”终于冲破海面,巨大的木质船体暴露在阳光(他们此时才意识到已是白天)和敌人的炮火之下!
“右满舵!向那片风暴云团前进!”以利亚指着远处天际一片电闪雷鸣的积雨云吼道。那是这片海域常见的、也是唯一可能提供掩护的自然现象。
“方舟号”扬起古老的风帆(尽管它拥有更先进的动力),借助一股突然出现的洋流,如同真正的古老帆船般,向着风暴区疾驰。
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影卫”舰队和空中力量。炮弹和导弹在周围炸起冲天水柱。
陈默和李雯紧紧抓住栏杆,看着身后那越来越近的死亡之网,以及远方深海中那逐渐隐去的、“彼岸”的光芒。
他们找到了目标,但也陷入了绝境。
能否在风暴和追兵的夹击中幸存,接近那艘承载着“诅咒种子”的疯狂方舟?
答案,在风浪与炮火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