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肉的香气还在小院中萦绕,赵清霞放下碗筷,看着陈一天,正色道:
“那头熊瞎子接近异兽,它的心是气血大补之物,别浪费了。
“回头我给你拿株人参来,你直接用清水炖了,效果最好。”
陈一天点头记下,没有推辞。
饭后不久,赵清霞果然去而复返,将一株根须虬结、形如小儿臂、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老山参塞到陈一天手里。
陈一天入手微沉,参体饱满,根须上带着细密的“珍珠点”,这株老参年份应该在五十年以上!价值百两白银!
这份人情,他默默记在心里。
“谢了。”陈一天也不客气。
赵清霞摆摆手,目光在陈一天身上扫过,又瞥了一眼旁边安静收拾碗筷的高依依,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吃完后,记得多练几遍剑法,好好消化药力。
“不然…我怕你气血过剩,依依姐姐晚上可受不了哦。”
“清霞!”高依依动作一顿,面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赵清霞嗤笑一声,转身潇洒离去。
当晚,小院厨房。
高依依小心翼翼地将那颗暗红如血、散发着浓郁腥气的熊心洗净,又将那株老参仔细切片,一起放入瓦罐,只加清水,文火慢炖。
足足炖了两个时辰,直到丑时末,瓦罐里只剩下小半罐粘稠如琥珀、散发着奇异浓香又带着刺鼻血腥气的汤汁。
陈一天深吸一口气,端起瓦罐,仰头便灌!
汤汁入喉,如同吞下了一团滚烫的岩浆!浓烈的血腥气直冲脑门!
他强忍着翻腾的呕吐感,硬生生将这一小半罐滚烫的汤汁咽了下去!
轰!
仿佛在腹中点燃了一座熔炉!狂暴而精纯的热流瞬间炸开,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刷向四肢百骸!
白日里因极限战斗和彻夜修炼而带来的疲惫与气血亏空,在这股洪流的冲击下,竟被急速填补、充盈!
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受不了了!”
陈一天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抓起铁剑,冲到院中!
《军伍剑法》!
第一式!第二式!…第三十六式!
体内那股原本如涓涓细流的气血,在这股狂暴药力的催动下,如同被注入了江河,瞬间变得汹涌澎湃!从“一丝”壮大成了“一股”!
气血所过之处,筋骨齐鸣!肌肉贲张!力量与敏捷以惊人的速度提升!
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贪婪地吸收着这股能量!
剑风呼啸!身影翻飞!
他一遍又一遍地演练,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三十六式剑招衔接圆融,几乎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
练完一整遍所需的时间,在飞速缩短!
腹中熔炉熊熊燃烧,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澎湃的动力,推动着气血在体内奔腾咆哮!
直到天色微明,腹中药力才稍稍平复,那股气血洪流也渐渐驯服,变得凝练而厚重,如臂使指。
“呼…”陈一天收剑而立,浑身热气蒸腾,皮肤下隐隐有赤光流转。
他能感觉到,自己距离那道门槛,只差临门一脚!但时机未至,仍需打磨。
他草草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将依依炖好的剩下大半罐熊心汤小心包好带上。
“一天哥。”高依依送到门口。
“放心。”陈一天揉了揉她的头发,身影融入晨曦微光。
他没有直接回卫所,而是绕道县城外,潜伏在赵戈回宅院必经的荒僻小径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
直至日上三竿,路上仍没有半个行人。
“果然谨慎…”陈一天眼神冰冷。昨夜熊心淬体耽误了时间,今日蹲守已无意义。
他压下心中杀意,转身离去,先回留燕村,与依依待了一天,耳鬓厮磨,直至第二天清早,才带着那罐熊心汤返回黑石关卫所。
刚出村子,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就鬼鬼祟祟地跑了过来,是小八幺,村里的孤寡老人。
“一天!你小子最近去卫所小心点,”
小八幺迈着八字步,裤腿上全是露珠,背着手急冲冲走来,压低声音凑过来,神色紧张。
看样子是才从县城跑回来,红鼻子上全是汗珠。
“我昨天进了趟县城,正好看见那个赵戈!请申胖子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喝酒!
“老头子我蹲了他们一宿,只见那两人关在雅间里聊了半宿!准不是什么好鸟。”
陈一天脚步一顿,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申胖子…赵戈。
原来赵戈在县城里混了一夜,难怪昨晚蹲守没成!
他不动声色地给了小老头一把铜板:“知道了,谢了八幺叔,自己小心。”
“嗯。”小老头点点头,颠了颠手里铜板,眼睛笑得眯起,迈着小短腿儿飞快溜走。
陈一天心中冷笑,回到卫所后暗中留意,很快从几个相熟的军汉口中探知:
赵戈那厮,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小雷武馆的少馆主雷少冲看中,荐为武馆亲传。他的武道修为貌似…练骨大成!
“练骨大成…一步之遥…”陈一天眼神幽深,杀意更炽,“未必不能杀!”
演武场上,日头正烈。
陈一天取出那罐已经冰冷的熊心汤,几口灌了下去!
片刻之后。
轰!
比昨夜更加狂暴的热流在体内炸开!这一次,没有了依依在身边,他无需压制!
只见他全力激发后,皮肤瞬间变得赤红如烙铁!
浑身筋肉贲张,骨骼发出噼啪轻响,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热气从他头顶蒸腾而起!
申田中昨夜喝大了,嗨过了头,此刻一脸被掏空的模样,抱着一包茶叶钻进百户营。
不经意间扭头看了眼校场。
“咦。”
他揉了揉眼睛。
“娘的,女人玩多了?眼花!
“怎么可能没服通脉散就一副即将通脉之状?”
他使劲摇了摇头。
“别说这种穷乡僻壤,就算八庭军,也没几个自冲脉关的存在吧!
“女人害我!老子要禁欲十天!”
申田中脚步踉跄、虚浮。
“喝!”
校场中,陈一天低吼一声,铁剑出鞘!
剑光如匹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迅猛!都要凌厉!
《军伍剑法》在他手中,不再是生硬的招式,而是化作了狂澜怒涛!
每一剑劈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擂动!
咚咚!
咚咚!
每一次跳动,都泵出滚烫的血液,推动着那股磅礴的气血在体内疯狂奔流!
气血所至,力量爆棚!
剑风卷起地上的尘土碎石!
唰!
一剑劈下!
剑锋并非斩在草人桩上,而是狠狠劈在了演武场边缘一块用来压旗杆的、足有磨盘大小的青石上!
咔嚓!
火星四溅!
坚硬的青石竟被硬生生劈开一道寸许深的裂痕!
就在这一剑劈出的瞬间!
嗡——!
陈一天体内,那奔腾咆哮的气血洪流,仿佛终于冲破了某种无形的桎梏!
如同江河决堤,又似火山喷发!
蓦然打通了体内某道无形的关隘。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磅礴、带着生生不息意味的炽热力量,轰然从丹田深处升腾而起,瞬间贯通四肢百骸!
筋骨齐鸣!周身百窍仿佛在这一刻洞开!
武道炼骨境!
入门!
打通脉关,激活丹田!
气血自生!生生不息!
陈一天看着面前被自己劈出一道剑痕的青石,微微闭眼。
军伍剑法,第三式“劈剑式”,在他脑海里回放。
轰——!
剑光闪过。
环抱大小的青石已然裂为两半。
断口光洁如镜。
……
陈一天手持铁剑而立,身上一股锋锐之意激荡而出。
嗡!
嗡!
整个演武场,瞬间陷入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了陈一天身上,钉在了那块被劈裂的青石上!
死寂之后,是滔天巨浪般的哗然!
“我的亲娘嘞!”
“他…他突破了?!”
“武道入门?!炼骨境?!”
几个刚从县城搜捕刺杀县令的刺客无功而返、正一脸晦气走进辕门的百户,恰好目睹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幕,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这小子…他娘的…有功法吧?!”一个络腮胡百户失声惊呼。
“功法个屁!”旁边一个精瘦的山羊胡百户声音都变了调。
“他有个锤子的功法!他连呼吸法都没有!通脉散更是提都没人跟他提过!”
“那他…他就这么突破了?!
“他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练着练着…就他娘的武道入门了?!”
另一个长相清秀的百户满脸的难以置信,世界观仿佛受到了剧烈冲击。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
“这是……这是自冲脉关!”书生李百户李魁猛地一拍大腿,醍醐灌顶般吼道。
“听闻只有八庭军的绝世天才可能做到,在不借助通脉散的辅助下,打通脉关,激活丹田!”
“不止如此!”蓄着山羊胡胡须的周百户喃喃道,甚至有些失神,“八庭军确实有那种天才,不借助通脉散自冲脉关!但…
“他们虽没借助通脉散,却有其他宝药温养,更习练有传说中的上等呼吸法——象经,同时有着高深莫测的功法打底。
“这种情况下自冲脉关都能在八庭军享有盛誉,何况这小子……”
络腮胡魏百户身心俱震道:“没有功法,没有宝药,没有通脉散……甚至连基础呼吸法都没有的情况下武道入门了!?
“无师自通?!此子当教!必须得教啊!”
“放屁!老子先看上的!”周百户周正眼珠子都红了,一个箭步就想冲上去抢人。
“都滚开!他是老子早就看好的苗子!”魏百户也急了,伸手就去扒拉周正。
新兵们更是炸开了锅,刘不群站在人群里,看着场中那如同标枪般挺立、浑身散发着刚猛气息的身影,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只剩下无尽的震撼和…一丝后怕。
幸亏那天没把话说死…
人群中的常群,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
他刚刚服用了舅舅给的珍贵蛮牛心,仗着异兽肉的滋补,终于将《军伍剑法》三十六式完全练熟,正感觉气血蠢蠢欲动,眼看就要踏入感应气血的门槛…
可眼前这一幕,如同最冰冷的铁锤,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和优越感砸得粉碎!
无功法!无呼吸法!无通脉散!硬生生在演武场上突破武道入门!
这…这还是人吗?!
要知道,就算舅舅赌上全部身家,让他每日食用异兽肉,感应气血最起码也要五天……
想要武道入门,恐怕半年起步!……
巨大的挫败感和绝望,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就在几位百户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动手之际。
“哼!此等货色,也值得你们抢破头?”
一个轻蔑的声音响起。
只见申田中不知何时挤进了人群,脸上带着惯有的不屑和油腻。
“只是个渣滓而已,看把你们激动得!还要不要面皮了!”
然而,他动作却快如闪电!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一把抓住陈一天的手腕,肥胖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巨力,扯着他就往自己的营帐走!
“姓申的!你他妈还要不要脸!”周正气得破口大骂。
“嘿嘿!”申田中头也不回,声音带着得意,“老子可是收了钱的,岂能不教?说好的两天就三天!诸位,承让了!”
百户们气得跺脚,但囿于此前没给少年好脸色,此刻也不能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