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关演武场,空气微凉,哈气成雾。
申田中挺着肚子,绿豆小眼上下打量着陈一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小子,别藏着掖着,用你吃奶的力气,朝老子攻一剑试试!”
陈一天握紧手中铁剑,没动:“申百总?”
“怕个鸟!”申田中不耐烦地挥手,“让你砍你就砍!全力!往老子面门上招呼!”
再三确认对方不是玩笑,陈一天眼神一凝。
嗡!
丹田内,那核桃大小的气旋骤然加速旋转!
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精纯的气血之力瞬间奔涌而出,灌入右臂!
筋骨齐鸣!肌肉贲张!铁剑仿佛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喝!”
《军伍剑法》第三式——劈剑式!
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速度!
铁剑撕裂空气,化作一道刺目的寒光,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直劈申田中面门!
气势之凌厉,让周围几个新兵下意识后退!
“来得好!”
申田中眼中精光爆闪,口中轻喝,手中连鞘长剑看似随意地向上斜撩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申田中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
他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在剑鞘上!
那力量之沉、之猛,远超他对炼骨境的认知!
“我艹!”
申田中脚下猛地一沉,坚硬的演武场地砖竟被踩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肥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握着剑鞘的手臂微微发麻!
“妈的,老子没闪!”
申田中甩了甩发麻的手腕,绿豆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陈一天,声音都变了调。
“你小子确定自己才炼骨入门?!这他娘的是什么破力气?!怎么这么大!”
周围一片死寂。
新兵们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百户大人…被一剑劈退了?!
几个闻声凑过来的百户,更是如同见了鬼。
“申胖子,你…你没事吧?”络腮胡魏百户咽了口唾沫。
“放屁!你看老子像没事吗?”
申田中没好气地吼道,随即猛地转向陈一天,急切问道:“《象经》呢?你入门了吗?丹田里气旋有多大?”
陈一天收剑,平静道:“应该…算入门了吧,按您所传之法,气旋压缩,约莫核桃大小。”
“核桃大小?!”
申田中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有么有搞错!老子当年入门时能有黄豆大小就烧高香了!
“你这…你这他娘的是炼骨境小成了啊!货真价实的小成!”
轰!
演武场彻底炸开了锅!
“核桃大小的气旋?!”
“炼骨境小成?!他才入门几天?!”
“妖孽!真是妖孽啊!老子感觉生错了时代!像他这样,老子未来怎么发光!”
“难怪能一剑撼动申百户!这力气…简直是人形凶兽!”
周百户周正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捶胸顿足:“三天感应气血!五天武道入门!这才七天啊…七天!竟然炼骨小成了!
“别的新兵连气血都还没摸着边呢!这…这绝对是八庭军顶尖之资!老子当初怎么就瞎了眼!”
魏百户更是佯怒地抽出腰刀,指着申田中:“剁了这死胖子!当初武馆宴请的时候,就他娘的属他倒得最快!灌了两杯马尿就拍胸脯打包票!误我大事!”
不远处的罗百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着场中万众瞩目的陈一天,眼神阴鸷。
而人群里的常群,早已面无人色,眼神空洞,连最后一丝争雄的心气都被彻底碾碎。
十日考核期将至,此子第一,已成定局。
申田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惫懒模样,但眼神却异常严肃,拉过陈一天:
“小子,别被几句马屁拍晕了头。武道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是血肉筋骨一点点熬出来的!
“一步一个脚印,根基打牢了,以后才能走得更远!莫因吹捧忘形!”
陈一天拱手,声音沉稳:“谢百总教诲,小子谨记。”
他看着申田中,心中却想起小八幺的汇报:昨夜醉仙楼,申胖子可是刚收了赵戈和雷少冲的银子…这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申田中似乎看穿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疑虑,绿豆眼眯了眯,忽然上前一步,肥胖的手掌重重拍在陈一天肩膀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老子是个混不吝,贪财好色,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落阳地界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子能护得住自己人!你小子瞎疑心什么?”
陈一天心头微凛,垂下眼睑:“小子不敢。”
夜幕降临,落阳县城,醉仙楼雅间。
丝竹靡靡,脂粉飘香。
申田中左拥右抱,肥脸通红,一副醉眼朦胧、乐不思蜀的模样。
雷少冲一身锦袍,坐在副位,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赵戈坐在他下首,眼神里透着不耐烦。
“申百总,今日请您来,还是为了那件小事。”
雷少冲端起酒杯,笑容有些不自在。
这申胖子,专门拿钱不干事。好处要,银子拿,美人睡,就是到关键时刻不使劲。
这么几天过去了,不但没有任何动静。
听说陈一天在卫所还混得风生水起。
本来,那陈姓猎户就是贱民一个,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但奈何他惹了赵戈。
赵戈既然迎合了自己的龙阳之好,自然得给些实惠,要亲传给亲传,要报仇给报仇。只要能让自己开心。
说着,他身后一名弟子将一个沉甸甸的锦袋推到申田中面前,银光闪烁,足有五十两!
“哦?靠山村徐疤子是吧?”申田中醉醺醺地睁开眼,瞥了那袋银子,嘿嘿一笑,顺手捞过来掂了掂,塞进怀里。
“好说好说!一个乡野村夫,敢得罪雷少馆主?回头老子就带人把他腿打折!包您满意!”
赵戈看着申田中那副见钱眼开、装疯卖傻的样子,再想到今日传来的演武场陈一天那惊才绝艳、引得所有百户争相示好的场景,一股邪火再也压制不住!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双目赤红,指着申田中怒吼道:
“申胖子!你装什么糊涂!是留燕村的陈一天!不是什么徐疤子!”
雅间内瞬间死寂。
丝竹声停了,陪酒的歌姬吓得花容失色,缩在一旁。
申田中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看死人般的压迫感。
他缓缓放下酒杯,肥胖的身躯微微前倾,一股属于练筋境武者的强大气势弥漫开来,让赵戈呼吸都为之一窒。
“赵戈。”申田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是在教老子做事?”
“你口口声声说陈一天杀了你兄长赵领,证据呢?嗯?空口白牙,就想让老子去动一个刚在演武场大放异彩、前途无量的新锐?你以为老子是傻子?
“还是你以为,你伪凤凰攀上了小雷武馆的高枝,就能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了?”
冰冷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得赵戈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申百总息怒!”雷少冲连忙起身打圆场,脸上笑容依旧,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
他狠狠瞪了赵戈一眼:“赵师弟莽撞了!还不快给申百总赔罪!”
他心中暗骂赵戈沉不住气,坏了计划。
赵戈在申田中那冰冷的注视下,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僵硬,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哼!”申田中冷哼一声,那股逼人的气势骤然一收,又变回了那副油腻惫懒的模样。
他抓起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抹了抹嘴,抹了抹怀里抱着的舒软,站起身。
“行了,老子没工夫陪你们在这儿耍猴戏!卫所刚下的令,搜捕刺杀县令的妖族刺客,老子还得去巡夜呢!”
他晃晃悠悠地往外走,经过赵戈身边时,脚步一顿,肥胖的手掌重重拍在赵戈僵硬的肩膀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年轻人,沉住气。有些事…急不得。不然,容易死人。”
说完,他看也不看脸色铁青的雷少冲和浑身颤抖、敢怒不敢言的赵戈,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雅间内,只剩下压抑的沉默和赵戈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