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后期的境界彻底稳固,楚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与这片天地、与空间本源的连接更为紧密。然而,随着修为的提升,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浮”感却也随之而来。并非根基不稳,而是一种道心上的迷茫,仿佛前路虽有万千可能,却少了最核心的那一根定海神针。
他知道,这是修行路上必经的“问心”之关。筑基后期,已非单纯力量的积累,更需明心见性,确立自身不可动摇的“道”。
这一日,他没有修炼任何术法,只是独自一人,踏上了紫云峰最高的那块山岩,俯瞰着下方翻涌不休的云海,以及云海之外,那隐约可见、气象万千的云岚宗群山。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座最高、最冷、也最让他心之所向的主峰。
从初入宗门时战战兢兢的外门弟子,到如今筑基后期的真传,一路行来,看似机缘不断,顺风顺水,但每一次关键的转折,每一次危机的化解,甚至每一次修为的突破,背后都离不开那道清冷身影或明或暗的护持与引导。
是那场阴差阳错的“情书”误会,将他推到了她的视线之内。
是她在幻雷峰上别扭的“惩罚”,助他淬体炼神。
是她在小虚空界外惊怒出手,将他从虚空暗流中拉回。
是她在云涡之眼抚平狂暴,为他开辟生路。
是她在思过崖畔落下冰梅,回应他的等待。
更是她,在他每一次修行遇阻时,或直接现身,或悄然留下印记护持,或“路过”放下资源……
点点滴滴,汇聚成河,早已在他心底刻下了最深的烙印。
他的道,是什么?
是追求力量的极致?是探索空间的奥秘?
不,那些都只是途径,是手段。
他闭上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她的容颜。清冷的眉眼,微抿的唇瓣,偶尔流露的羞恼,别扭的关怀,以及……那双冰眸深处,只为他一人泛起过的波澜。
他所求的,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站在大道之巅。
他所求的,是能与她并肩,看尽这云卷云舒,沧海桑田。
他所求的,是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守护这份在他冰冷世界里点燃的、名为“洛冰璇”的火焰,让她不必永远高高在上,独自承受风雪。
“我想要守护她。”
“我想要……与她同行。”
这个念头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瞬间照亮了他所有的前路,驱散了那丝虚浮与迷茫。道心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纯粹、炽热!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如电,再无半分犹疑。他面向主峰的方向,没有任何仪式,没有浩大声势,只是将右手缓缓按在自己的心口,以自身道基与神魂为引,朗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道韵,清晰地回荡在紫云峰巅,甚至穿透了层层空间,向着那座主峰传递而去:
“天道为鉴,山河为证。”
“弟子楚风,今日立此道心之誓。”
“吾之道,不在长生逍遥,不在称尊做祖。”
“唯在守护一人,唯在与她同行。”
“此心昭昭,此志不改。”
“纵使前路荆棘,大道艰难,亦百死无悔!”
“若违此誓,道基尽毁,神魂俱灭!”
誓言落下的刹那,冥冥之中,仿佛有惊雷炸响!楚风周身气息与这片天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自他体内升腾而起,那是道心坚定、得到天地回应的象征!他眉心的那枚冰莲印记,在这一刻,竟自主地、前所未有地明亮起来,冰蓝色的光华流转,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与活力,甚至隐隐散发出一丝欢欣雀跃的意味!
与此同时,主峰大殿之内。
正于玉座之上闭目凝神的洛冰璇,娇躯猛地一颤,骤然睁开了双眼!冰眸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清晰地听到了那跨越空间而来的誓言!每一个字,都如同最炽热的烙铁,狠狠烙印在她的心尖!那誓言中毫不掩饰的守护之意,那斩钉截铁的同行之志,那百死无悔的决绝……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犹疑与彷徨的堤坝!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留在楚风眉心的那枚冰莲印记,正传来一阵阵滚烫的、与她心跳同频的共鸣!那是他的道心,与她的印记,产生了最深层次的交融与呼应!
他竟……立下了如此重的道心之誓!
以道基与神魂为赌注,将他的未来,他的所有,都与她牢牢绑定!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如同岩浆般从冰封的心湖最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那数百年来用以武装自己的冰冷外壳,在这一刻,寸寸碎裂,消融殆尽。
她缓缓站起身,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现在大殿之外,立于云端,遥望着紫云峰的方向。
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人的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间,紧紧交汇。
楚风看着云端那道熟悉的身影,看着她那双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复杂水光的冰眸,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无比灿烂、无比释然的笑容。
他知道,她听到了。
他知道,她懂了。
洛冰璇静静地望着他,望着少年脸上那干净而坚定的笑容,望着他眉心那枚因她而璀璨、因他誓言而雀跃的冰莲印记。
良久,良久。
在那云海之巅,在楚风道心之誓的余韵中,在那枚交相辉映的冰莲印记见证下,洛冰璇那常年冰封的唇角,终于缓缓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弯起了一抹惊心动魄的、宛如冰莲初绽的绝美弧度。
没有言语。
但那抹笑容,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冰莲,终是为他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