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脚步沉沉地踏出前院东厢房,没半分停留,径直穿过搭着晾衣绳的过道往中院走。
他垂着脑袋,眉头拧成个疙瘩,连平日里习惯性晃悠的胳膊都绷得笔直,路过易中海家那扇虚掩的屋门时,眼皮都没抬。
里头还放着他中午带回来的饭盒,可此刻他半点儿要去拿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乱糟糟的,只想着赶紧回自己屋。
刚迈进自家那间小破屋,傻柱就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双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喉咙里像是堵着团棉花,闷得发慌。
服下忠诚丹后,傻柱对叶天是百分百忠诚的,所以叶天的话,容不得他半点违抗,必须无条件服从。
但傻柱也是有自己的思维,他不是一个傀儡,跟秦淮茹跟易中海这么多年下来的相处,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还有就是,想到明天高晋要把那个抛弃他们的爹接回来,他攥着裤腿的手就忍不住发紧,胃里直犯恶心,打心眼儿里不想见那个人。
就在他脑袋抵着膝盖犯愁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道轻快的脚步声踏了进来。
傻柱抬头一瞧,是秦淮茹的两个女儿,小当和槐花,俩姑娘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点没脱的稚气。
小当一进门就四处扫了眼,语气理直气壮得像是在自家地盘。
她伸手就拍了拍傻柱的胳膊:“傻爸,你蹲这儿干嘛呢?还关着门,闷不闷啊?”说着就摸了摸肚子,眉头皱起来,“我们俩从下午饿到现在,你带回来的饭盒呢?赶紧拿出来啊。”
看见小当咋咋呼呼的样子,还有站在旁边的槐花,傻柱心里的憋闷像是被戳破了个小口。
他不自觉地松了眉头,嘴角也慢慢牵起个笑,声音放软了些:“小当别急,饭盒我刚放你一爷爷家了,你们要是饿,现在过去拿就行,应该还热着呢。”
小当听了,没再多问,“哦”了一声就转身往外走,脚步匆匆的,显然是饿坏了。
槐花却没跟着离开,她往傻柱跟前凑了两步,小手攥着衣角,小声问道:“傻爸,我妈呢?她不是跟你一块儿从厂里下班回来的吗,怎么没见人啊?”
听到槐花的询问,傻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刚松快点儿的心情又沉了下去,张了张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也就愣了两秒,他就缓过神来,这事儿早晚瞒不住,而且瞒着也没有用。
他深吸口气,声音压得低了些:“今天你哥棒梗,还有你奶奶,俩人惹了事儿,被公安带走了,我们下班回来刚听说这消息,你妈急得不行,已经往派出所那边跑了。”
槐花一听“公安带走”几个字,脸“唰”地就白了,眼睛也跟着红了。
她急忙上前一步抓住傻柱的胳膊,声音都带着颤:“傻爸,那你怎么没跟着我妈一起去啊?她一个人去派出所能行吗?”
傻柱被槐花问得一怔,像是没料到这姑娘会追着问,眼神晃了晃,随即嘴角往下垮了垮。
随后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也蔫蔫的:“你妈不让我一起去,说……说怕你哥生气。”
槐花听了这解释,半点没觉得不对劲,反倒轻轻点了点头,小脸上露出几分认同。
在她眼里,哥哥棒梗不喜欢傻柱,要是瞧见傻柱跟着去派出所,指不定真会炸毛。
她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语气也轻快了些:“哦,原来是这样,我妈想得真周到。”说着就往后退了两步,“那傻爸,我先回去找小当吃饭了。”
话音刚落,就转身往外走,关上门后,她脚步匆匆的,没回头再看傻柱一眼。
屋里重新静下来,傻柱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头却翻起了波澜。
方才小当的理所当然、槐花的习以为常,跟往常没半分差别。
以前他总觉得这是姑娘们亲近自己,从没往深处想。
可方才叶天那些话还在耳边打转,像是根细针,轻轻扎破了他一直忽略的东西。
他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俩姑娘的模样。
小当张口就要饭盒时的理直气壮,槐花问起妈妈却对奶奶和哥哥被抓没多问一句的淡然。
明明都是该着急的事,可她们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心里发虚。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像是有层雾蒙在眼前,可越琢磨越乱,怎么也抓不住那点不对劲的苗头。
“想不通就不想了。”傻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嘲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他遇上解不开的疙瘩,从来都是这么过来的,与其钻牛角尖,不如干脆丢在一边。
他站起身,从桌角的柜子里摸出个玻璃瓶子,瓶身上蒙着层薄灰,里头装着半瓶散白,这是他偷偷藏钱买的。
他拧开瓶盖,一股辛辣的酒气扑面而来,随后仰起脖子,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口,烈酒烧得喉咙发烫,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他咂了咂嘴,心里想着:多喝点,喝到脑袋发沉,倒头就能睡,那些纠结、那些想不通的事,就不用再想了。
酒瓶口的烈酒还带着股冲鼻的辣意,傻柱仰头又是一口,不过四五下的功夫,半斤散白就见了底。
他把空瓶子往桌上“墩”地一放,瓶底撞得木桌轻轻晃了晃,可脑袋却依旧清明,连点发晕的迹象都没有,反倒越喝越清醒,清醒得让人心烦。
他捏着空荡荡的玻璃瓶,指尖摩挲着瓶身粗糙的纹路,眼神落在桌面那道深深的裂痕上,突然就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接着他自言自语道:“都四十多的人了,活成个啥样?”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眼底泛起点涩意,“说出去都丢人,连个生瓜蛋子都不如,这辈子……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
这话刚落,他又扫了眼桌上孤零零的空酒瓶,心里头更不是滋味?
他在轧钢厂当大厨,一个月工资不算低,比院里多数人都宽裕,可到头来呢?
只能攥着最便宜的散白猛灌,连碟像样的下酒菜都没有,花生米都得省着吃。
“真是白活了。”他重重叹了口气,这话里裹着半生的憋屈,沉得像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