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凌清雪侧过身，示意曜阳先行。她的表情依旧平淡，看不出喜怒。
曜阳看着那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狱入口的阶梯，心脏再次收紧。但他没有犹豫，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低头钻了进去。
阶梯陡峭而漫长，四周是冰冷的石壁，上面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只有身后入口处传来的微弱天光，以及前方无尽的黑暗。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水声和光亮。
阶梯尽头，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如墨，无声流淌，河面上漂浮着点点幽蓝色的磷火，勉强照亮了河岸两侧粗糙的岩壁。一条简陋的木制栈道沿着河岸向前延伸，消失在黑暗深处。
这里灵气稀薄到了极点，反而弥漫着一种与葬灵谷类似的、淡淡的死寂之气。
凌清雪也跟了下来，站在他身后，声音在空旷的地下河洞中带着淡淡的回音：“沿着这条暗河栈道，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停留。大约半日，能抵达一处出口，那里仍在宗门疆域内，但足够偏僻，暂时安全。”
她说完，竟不再看曜阳，转身似乎就要沿着原路返回。
“为什么？”曜阳猛地转身，声音干涩嘶哑，终于问出了心中的巨大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凌清雪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只有清冷的声音传来：“帮你？”
她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本座只是不想一件还算有趣的玩具，这么快就被那些无趣的家伙弄坏而已。”
“记住，活下去。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话音落下，她身影一晃，已然消失在阶梯之上。那面墙壁再次无声滑回原处，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只留下曜阳独自一人，站在漆黑的地下暗河边，听着冰冷的水声，看着眼前通往未知的栈道，和她最后那句冰冷彻骨的话。
玩具？
活下去？
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许久。直到那点因为入口封闭而彻底消失的微光带来的短暂盲视过去，直到瞳孔完全适应了这地下河洞中幽蓝的磷火之光。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栈道延伸的黑暗深处。
瞳孔之中，那一点幽暗的旋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冰冷，死寂，却又燃烧着某种无法被彻底湮灭的、屈辱而愤怒的火焰。
他迈开脚步，踏上栈道，向着黑暗深处，一步一步走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河洞中回荡，坚定，而决绝。
地下暗河的冰冷水汽裹挟着腐朽的气息，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磷火幽蓝的光芒在漆黑的水面跳跃，将曜阳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湿滑的岩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脚步声在空旷的死寂里被放大，嗒，嗒，嗒，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凌清雪最后的话语，如同冰锥，反复刺凿着他的意识。
“玩具”、“活下去”、“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居高临下的漠然和掌控欲。她将他从绝境中捞出，并非慈悲，只是如同孩童护住一件新奇的、尚未玩腻的玩具，防止被旁人抢先毁去。
屈辱感如同毒藤，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但比屈辱更强烈的，是冰冷刺骨的危机感。他的生死，完全系于对方一时兴致的指尖。这种脆弱和不受控，比直面戒律堂的刀剑更让他窒息。
必须变强！必须尽快摆脱这种受制于人的局面！
“归墟”之力在经脉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不是因为修炼，而是因为那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急切。瞳孔深处的幽暗旋涡疯狂旋转，吸纳着这地下河洞中稀薄的死寂之气，转化为一丝丝冰冷的力量。
半日的路程，在极度压抑和沉默中度过。栈道时而完好，时而残破，有时甚至需要涉过冰冷的河水。他没有停歇，如同不知疲倦的傀儡，只知道向前，再向前。
终于，前方出现了不一样的光亮。不再是磷火的幽蓝，而是黯淡的天光。
栈道的尽头，是一个被茂密藤蔓和乱石半掩的洞口。拨开障碍，一股带着草木清新和淡淡瘴气的风涌入肺腑。
他钻出洞口，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极其偏僻的山谷。四周是陡峭的、覆盖着墨绿色苔藓的岩壁，谷底植被茂密，种类却有些怪异，许多植物叶片边缘带着不祥的紫黑色纹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异样气息。
这里灵气依旧稀薄，且异常紊乱，夹杂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毒性。确实如凌清雪所言，足够偏僻，但也绝非善地。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暂时安全后，立刻寻找了一处岩壁裂缝藏身。
顾不上休息，他第一时间将怀中那枚拼接好的罗盘残片取出。指尖抚过那冰冷粗糙的断面，感受着其中沉睡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神识沉入，再次沟通残片。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险死还生带来的刺激，或许是因为对力量前所未有的渴望，那残片反馈而来的破碎信息流，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些。
除了那些关于“吞噬”、“化虚”的模糊法门外，一段关于“归墟”之力如何淬炼肉身、巩固道基的残缺篇章，逐渐在他脑海中显现雏形。
【……身如渊壑，纳万川而弗盈……骨似冥晶，承千钧而不毁……】 【……引九幽之气，淬五脏六腑……采寂灭之精，炼四肢百骸……】
【……初成，身若精金，力撼山岳……小成，肉身不坏，硬扛法宝……大成……】
信息依旧残缺得厉害，但方向已然指明！这“归墟”之路，并非只重能量吞噬，同样极度重视肉身的锤炼！要将自身躯体，也炼成一件足以承载“归墟”之力的可怕容器！
曜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强大的肉身，意味着更强的生存能力，更快的灵力（死气）承载和转化效率，也是摆脱控制、实现反击的基础！
他毫不犹豫，立刻按照那残缺法门所述，开始尝试引导体内那冰冷的“归墟”之力，不再仅仅满足于在经脉中运行，而是将其强行逼出，导向自身的骨骼、筋膜、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