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刚出礼堂，手机就响了。低头一看，社团群发了通知：结果改到今晚八点，官网公布，短信同步发。
她把手机反扣在手心，抬头望天。云压得低，风一阵一阵地抽着裙摆。她没穿外套，胳膊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冷？”沈墨渊在旁边问。
她扭头才发现他一直跟着，半步远，手里拎着保温杯，像是随时能递上来。
“不冷。”她嘴硬，“风烦人。”
他没吭声，保温杯换到左手，右手插进裤兜。她扫了眼他耳朵，有点红，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别的。
两人往湖边走，谁都没提比赛，可都知道在等。等结果，也等对方先开口。
“你说……有没有黑幕？”她突然问。
“有。”他答得干脆。
她一愣：“那你刚才还让我多拍？不怕我被刷下去？”
“黑幕拦不住你。”他侧头看她，“顶多拖你几天。比如延迟发名单，或者把你名字排最后。”
她哼了声：“那我岂不是得等到下午才知道？”
“所以现在得找个地方坐着等。”他指前面，“去长椅。”
她顺着看过去，湖边那排木椅，最里头那张空着，靠着树，正对一片枯荷。
“你怎么总知道哪个位置没人？”她边走边问。
“我来过。”他说，“昨天你彩排，我在那儿坐了四十分钟。”
她脚步一顿：“你跟踪我？”
“背单词。”他面不改色，“顺便看你走神。”
她翻白眼：“谁走神了？我在酝酿情绪。”
“嗯。”他点头，“酝酿到把对手台词都记错。”
她刚要回嘴，脚下一滑，差点踩进排水沟。他伸手一拽，把她拉回来。
“走路看地。”他说。
“我又不是狗。”她甩开手，“用得着牵？”
“那你刚才差点亲地。”他收回手，“地还脏。”
她瞪他一眼，快走两步先坐上长椅，占了靠里的位置。他坐下，离她一个拳头远。
她刷了三遍官网，还是“敬请期待”。评论区早炸了，有人列五个候选人，她排第三。
“凭什么我第三？”她把手机怼他眼前，“我昨晚表现很差？”
“你第一。”他扫一眼，“他们要平衡，放烟雾弹。”
“你还挺懂。”她收手机，抱臂，“那你说，我能进前三不？”
“你拿第一。”他重复。
“万一呢？”她歪头，“万一没选上？”
“那就重选。”他说，“或者换评委。”
她笑出声：“你要闹事？”
“不是闹事。”他看她，“是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备胎。”
她心里一热，嘴上却说：“你这么护我，别人以为我是你谁。”
“我是你谁？”他反问。
她卡住，脸有点烫，低头抠椅子边缘的漆皮：“你……你不就是社长派来修打印机的？”
“那是昨天。”他淡淡，“今天我是等结果的。”
她没说话，手指无意识绕着发尾。风吹过来，头发糊脸，她抬手拨开，发现他在看她的手。
“干嘛？”她问。
“你紧张就绕头发。”他说，“高中就这样。”
她一惊：“你怎么知道我高中什么样？”
“陆羽说的。”他坦然，“说你辩论赛前能把一缕头发绕成麻花。”
她差点跳起来：“你跟陆羽聊我？”
“他主动说的。”他耸肩，“还说你赢了会跺脚。”
她立刻绷住脚，死死压在地上。
他嘴角一勾：“现在倒克制了。”
“我本来就不紧张！”她嘴硬。
他没拆穿，从兜里掏出一包糖，拆开，递她一颗。
“薄荷的。”他说，“提神。”
她接过塞嘴里。凉意顺着舌尖往上顶，焦躁慢慢往下沉。
“你什么时候开始带糖的？”她问。
“上周。”他说，“你熬夜改剧本那几天，我见你嘴唇干裂。”
她愣住，转头看他：“你……每天都来？”
“路过。”他低头看手机，“顺便看你有没有把咖啡当水喝。”
她没说话，糖化得慢，凉一直顶到喉咙。她忽然觉得，这人好像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把她的一举一动都记着。
“你说……”她声音轻了，“我要是没赢，你会不会觉得我不配？”
他转头，眼神认真：“配不配，不是奖说了算。是你站上去那一刻，敢不敢把心掏出来给人看。”
她愣住。
“你昨晚掏了。”他说，“所以你配。”
她眼眶一热，低头假装找纸巾。摸半天没摸到，他默默递上一张。
“谢谢。”她接过，擤了下鼻子，“你啥都准备了是吧？”
“就糖和纸。”他说，“别的你都能搞定。”
她笑了下，把纸团捏手里：“你说……结果出来，会直接发短信吗？”
“会。”他点头，“但可能卡。”
“我要是没收到呢？”
“我收到就告诉你。”他说，“我开了官网推送。”
她看着他：“你连这都设了？”
“不是设。”他纠正，“是防你焦虑到把手机刷没电。”
她瞪他：“我有这么夸张？”
“有。”他点头，“昨天你连群消息撤回都截图存着。”
她脸一红：“那叫留证据！”
“嗯。”他应着，“留得挺全。”
她正要反驳，手机震了。
两人同时低头。
不是短信。
是群消息：【结果提前到今晚八点发布。】
她抬头看时间：七点十八。
“还有十二分钟。”她声音有点抖。
他看眼手机：“够。”
“够什么？”
“够你冷静。”他说，“也够我告诉你——不管结果咋样，你昨晚的表演已经赢了。”
她咬唇，没说话。
他伸手，轻轻捏了下她指尖：“别抖。”
她猛地抽回手：“我没抖！”
他没计较，把保温杯塞她手里：“喝点热水。”
她拧开喝一口，温的，带点枸杞味。她忽然觉得，这味道莫名让人踏实。
七点五十五，她开始刷官网。
刷新，加载，刷新，加载。
八点整，页面跳转。
名单出来了。
女主角：姜悦兮。
她盯着那三个字，五秒没动，才反应过来。
“我……我上了？”声音发虚。
“上了。”他看她手机，“第一。”
她猛地扭头看他：“真的？不是眼花？”
“不是。”他嘴角微扬，“你可以跺脚了。”
她真跺了一下，又立刻停住：“不行，太丢人。”
“不丢人。”他说，“是你应得的。”
她忽然扑过去抱他一下，又松开：“谢谢。”
他耳根红得厉害，低头整理袖口：“不用谢我，评委有眼光。”
“他们要是没眼光呢？”她笑，“你是不是又要冲去投诉？”
“投诉完。”他说，“带你去吃火锅。”
“庆祝你靠实力打脸。”
她笑出声：“你还真想好了？”
“想了三天。”他坦白，“就怕你落选。”
她心里一软，忽然觉得这十二分钟，值了。
她靠回椅背，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现在就想发朋友圈。”
“发啥？”
“八个字。”她挑眉，“实至名归，谢绝恭维。”
他轻笑：“够狂。”
“不狂怎么活？”她转头看他，“你说是不是？”
他没答，伸手，把被风吹乱的那缕头发别到她耳后。
动作很轻，像怕惊着什么。
她没动，心跳忽然快了半拍。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
短信来了。
【恭喜入选女主角，演出时间下周六晚七点，主礼堂，周三前确认参演意向。】
她看着短信，忽然问：“你那天有空吗？”
“哪天？”
“演出那天。”她说，“你来吗？”
他看她，认真点头：“去。前排。”
“不许迟到。”她强调。
“不迟。”他说，“提前两小时占座。”
她笑了，收好手机，忽然觉得风也没那么冷了。
她侧头看他：“你说……我到时候穿啥裙子好？”
他想了想：“红的。”
“为啥？”
“显眼。”他说，“让所有人都知道，主角是你。”
她眯眼笑：“你还挺会搭。”
“不会。”他低头看表，“就是记得你上次穿红裙，评委鼓掌最久。”
她一愣：“你连这都记得？”
“记得。”他抬眼，“你走的每一步，我都记得。”
她心跳漏一拍，嘴上却说：“油嘴滑舌。”
“不是油。”他看她，“是事实。”
她没再说话，手悄悄放在长椅上，离他不远。
他看了一眼，慢慢伸手，盖了上去。
掌心温热，稳稳包住她的。
她没抽开。
湖面风吹过来，枯荷轻轻晃。
远处路灯一盏盏亮起。
手机又亮了，是好友发来的祝贺表情包。
她没看，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
他的手指收紧，没说话。
夜色渐浓。
她的指尖，在他掌心里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