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渊把手机收进口袋,脸色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姜悦兮却知道,他越是这样,心里越在翻江倒海。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把U盘塞进贴身的小包里,拉好拉链,动作利落。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先彩排。”他看了眼表,“还有四十分钟,把流程走一遍,确保每个环节都卡准时间。”
两人走进后台,编导正拿着对讲机在调度。看到他们,立刻招手:“你们可算来了!刚才评审组那边来人说,待会儿要临时抽查节目立意阐述,点名让主演亲自讲。”
姜悦兮一愣:“不是说好只演不答辩吗?”
“谁知道变规矩了。”编导耸肩,“反正你准备一下,等下可能要点你名。”
沈墨渊眉梢微动,低声对姜悦兮说:“这是冲着你来的。”
她咬了咬唇:“我讲就行,反正故事是真的,我不怕说。”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碎发:“别硬撑。待会儿如果评委问得太刁钻,我会上台接话。”
“你不是说让我别解释吗?”
“那是昨天。”他声音压低,“现在情况变了。她们想让我们闭嘴,那我们就偏要开口。”
她心头一热,刚想笑,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跑进来:“不好了!音响系统出问题了,七号到十二号节目的伴奏全读不出来!技术组正在抢修,但估计得二十分钟以上!”
编导急得直拍大腿:“我们排第八!这不等于直接废掉前半段?”
姜悦兮也慌了:“我们的背景音特别重要,没有配乐,情绪完全出不来。”
沈墨渊已经掏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
“喂,老周。”他语气干脆,“我是沈墨渊。你现在在礼堂外吧?带备用音箱了吗?……好,十分钟后侧门见。”
挂了电话,他对姜悦兮说:“别担心,有后手。”
她眼睛亮了一下:“你还藏了这一招?”
“上次社团演出你就忘关麦克风,我从那会儿就开始做预案了。”他难得露出一丝笑,“三套备用方案,今天终于能用上。”
她忍不住踮脚戳他脸颊:“原来你早就在暗中保护我了?”
他耳尖微微泛红,侧过头避开她的手:“专心准备。”
十分钟后,一台便携式蓝牙音箱被悄悄送进后台。沈墨渊迅速把他们的配乐拷进去,调试音量,又用胶带把音箱固定在舞台侧翼的花架后。
“万一主系统修好了,反而两个声音重叠怎么办?”姜悦兮小声问。
“那就让我们的声音更稳。”他说,“节奏、语气、停顿,全部按最精准的来。只要我们不出错,没人敢说我们依赖设备。”
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彩排开始。
她站在聚光灯下,第一句台词出口时还有些紧绷,但随着剧情推进,声音渐渐沉了下来。她讲的是自己五岁那年,发烧躺在床上,妈妈端来一碗冰糖雪梨汤,一边吹凉一边哄她喝下去。那时候她嫌烫,哭闹着不肯吃,结果半夜咳醒,发现妈妈还坐在床边守着。
说到这儿,她声音有点哑。
台下编导悄悄抹了眼角。
沈墨渊站在侧幕,看着她一个人撑起整场戏,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
他知道她在演真实的自己,而这份真实,正是别人最想抹杀的东西。
彩排结束,编导拍板:“没问题,就这么上!”
可刚松口气,陈思雨又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张纸:“出事了!节目单又改了——咱们提前到第九个出场,比原定还早一轮!”
“这不是好事?”姜悦兮皱眉。
“不对。”沈墨渊接过节目单扫了一眼,“原本压轴是舞蹈社的毕业大秀,现在调到了第十,明显是故意打乱节奏,逼我们仓促上台。”
陈思雨点头:“而且我刚听说,评审组临时增加了‘即时问答’环节,每个节目演完必须当场回答三个问题,由观众和评委共同提问。”
姜悦兮倒抽一口冷气:“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们出丑?”
“就是想看我们慌。”沈墨渊把节目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但越乱,越要稳。”
他转头看向她:“待会儿上台,不管问什么,你只管说实话。哪怕听起来傻,也没关系。”
“要是问到你和林悦的事呢?”
他沉默一秒,然后说:“那就实话实说——我们只是同学,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盯着他:“你说得这么干脆,不怕别人不信?”
“信不信不重要。”他抬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重要的是,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为你写的答案。”
她鼻子一酸,差点当场哭出来。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陆羽探头进来,手里拎着两瓶水:“哟,紧张备战呢?”
姜悦兮擦了擦眼角,勉强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路过呗。”他把水递过去,“给你们带的。听说你们被安排在高压位,特意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沈墨渊接过水,没道谢,只淡淡说了句:“不用。”
陆羽也不恼,反而笑起来:“你这人真是,明明关心人非要装冷脸。不过……”他看向姜悦兮,“你别怪我说实话,这局面太险了,真要出事,影响的可是你未来的保研资格。”
姜悦兮握紧了水瓶:“我知道风险。”
“可你值得更好的方式。”他语气认真,“没必要为了一个节目把自己搭进去。”
沈墨渊忽然插话:“谁告诉你这是‘一个节目’?”
陆羽一怔。
“这是我们说过的故事。”沈墨渊看着他,“是我们爸妈的爱,是我们长大的痕迹。你说值不值?”
空气静了一瞬。
陆羽笑了,摇摇头:“行吧,我多嘴了。但既然你们坚持,那我就站你们这边。”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设备,“这是我托学弟借的微型录音笔,双备份存储,抗干扰强。给你们用,万一现场录音被删,至少还能留个底。”
姜悦兮惊讶:“你连这个都准备了?”
“我追女生虽然失败,但做事从不含糊。”他眨眨眼,“再说了,你们要是倒了,以后谁给我讲校园八卦?”
三人相视一笑,紧绷的气氛松了几分。
沈墨渊接过录音笔,检查接口,熟练地夹在姜悦兮的裙摆内侧。
“谢谢。”他第一次对陆羽说了这两个字。
“客气。”陆羽拍拍他肩膀,“但我有个条件——等这事过去了,请我吃顿饭,我要亲眼看看你是怎么哄女朋友开心的。”
姜悦兮噗嗤笑出声:“你确定要看这个?”
“当然。”他挑眉,“学习经验嘛。”
正说着,广播响起:
“请第九号节目《一碗甜汤的约定》准备登台,五分钟后开始。”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姜悦兮走到镜子前补口红,手有点抖。
沈墨渊从背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听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身后。”
她透过镜子里看他:“那你答应我,别一个人扛事。”
“嗯。”
“不准偷偷去交涉,不准独自面对压力,不准把我挡在后面。”
“……好。”
她转身抱住他,用力抱了一下:“我们一起赢。”
他回抱她,手臂收紧。
外面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
“下面这个节目,讲述的是一碗甜汤背后的亲情记忆。它没有华丽特效,也没有宏大叙事,但它真实得让人鼻酸。请欣赏——《一碗甜汤的约定》!”
灯光暗下,舞台亮起。
他们牵着手,走向聚光灯。
第一步踏上台阶时,姜悦兮忽然感觉到裙摆轻微震动。
是那个录音笔在工作。
她没低头看,只是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第二步,幕后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有人推开了侧门。
第三步,她听见熟悉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