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速!全力加速!”马克的声音因绝望而扭曲,破晓重立体猛地转身,链锯刀再次爆发出凄厉的尖啸,喷射口喷出幽蓝的尾焰,竟是不退反进,迎着那头碾压而来的恐怖巨兽发起自杀般的冲锋!他要为车队争取哪怕多一秒的时间。
“马克!回来!”冉冰在颠簸的车厢里嘶喊,狙击枪徒劳地指向那巨大的目标,却找不到任何有效的弱点。
车队将引擎推至极限,车身疯狂地颠簸着,轮胎在碎石地上打滑,卷起的烟尘遮蔽了后方大部分视野。
双颚兽那庞大的阴影,如同死神的斗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笼罩下来。那巨大骨颚张开的森然巨口,仿佛已经将整个车队纳入了吞噬的范围。
绝望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奇异的、仿佛能穿透灵魂壁垒的清越凤鸣,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意识深处响起。
鸣声不高,却带着一种凌驾万物、冻结时空的威严。
那正狂暴冲锋、要将渺小猎物碾成齑粉的双颚兽,庞大如同山岳的身躯猛地一僵。
它那毁灭性的步伐竟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巨大的惯性让覆盖着熔岩般外皮的身躯向前倾轧,粗壮的巨腿深深陷入地面,犁出数道深沟,碎石飞溅。
但它确实停住了。那双巨大的、如同粉碎机般的螺旋利齿停止了转动,灼热的硫磺气柱在巨口边缘凝滞。
那对高高扬起、准备劈落的恐怖骨颚,也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悬停在半空,距离最末尾那辆猎荒者运输车的尾部,不过数十米之遥。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常理的停滞,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猎荒者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马克操纵的破晓重立体冲锋的动作都因震惊而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紧接着,他们看到了。
在那头仿佛被神只按下了暂停键的双颚兽那庞大如卡车头般的、覆盖着粗砺熔岩外皮的头颅之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矗立着两道身影。
风吹动他们衣衫与发丝,如同立于怒海狂涛中的神只。
左侧,是一位女子。她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利落的灰色作战服。干练的银色头发在双颚兽头颅喷吐出的灼热气流中狂乱飞舞,如同燃烧的冰冷火焰,在昏暗的天光下闪耀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她微微侧身,露出一张清冽如冰雪雕琢的侧脸,线条分明,带着一种超越凡尘的疏离与平静。腰间斜佩着一柄古朴狭长的唐刀,刀鞘末端轻轻点在那粗糙的兽皮上。
右侧,是一个男人。身形颀长,一袭黑色风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展开的鸦翼。黑发略显散乱,几缕碎发拂过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姿态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随意,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深藏不露的锋芒。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倒提着一柄造型奇诡的长刀。刀身并非一体,而是由上千片闪烁着幽蓝色泽的碎片组成,仿佛无数星辰的残骸被强行聚合,无数细微的蓝色电弧在碎片缝隙间无声跳跃、明灭,勾勒出古老而邪恶的图腾纹路。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仿佛脚下并非能瞬间吞噬钢铁巨兽的头颅,而是一块寻常的山石。他甚至抬起穿着黑色军靴的右脚,带着一种闲庭信步般的从容,用靴底轻轻踏了踏身下那粗糙坚韧、足以抵御重炮轰击的熔岩兽皮。
姿态轻佻,却蕴含着无上的掌控与蔑视。
就是这随意的一踏,仿佛触发了某种开关,那头被强行凝滞的恐怖双颚兽巨大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它那对悬停的恐怖骨颚微微下垂,喷吐的硫磺气柱也变得紊乱,庞大身躯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被彻底压制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马克的破晓重立体僵在原地,透过被紫黑兽血和尘土糊得斑驳的视窗,他琥珀色的瞳孔死死锁在兽首上那个黑衣男人身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为什么那个男人收刀入鞘的动作,那手腕翻转间流畅而独特的轨迹……竟会给他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像极了……像极了那个在训练场上,用一声无形剑吟打断他们进攻节奏,又在这片死亡废墟中悄然消失的——白参宿教官?那个沉默寡言的老者?
不!不可能!白教官已经……葬身废墟了!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幻觉。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滑向那个银发女子。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在狂风中舞动、如同冰冷月光般耀眼的长发时,一种更加奇异、更加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攫住了他。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记忆混沌的最初,他也曾见过这样一抹冰冷而柔软的银色……像是一缕朦胧的光,穿透了时间厚重的尘埃,带来一丝无法捕捉的温暖与安宁。
马克的呼吸骤然急促。这感觉毫无来由,却像种子般瞬间扎根。
就在这时,坐在副驾驶位上、强忍着脑痛和眩晕、正用望远镜死死观察兽首的冉冰,身体猛地绷直了。
她透过高倍镜,清晰地捕捉到那个黑衣男人将手中那把奇诡的、由无数碎片组成的长刀归入刀鞘的完整动作。
那手腕翻转的角度!那五指收拢、刀柄在掌心滑动最终与刀鞘吻合的独特韵律,那种举重若轻、仿佛刀剑只是手臂延伸般的自如感。
这动作……这感觉……
冉冰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握着望远镜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这动作……分明就是白教官在训练场上,每一次指点马克后,随意将工具收进包里的那种……无法模仿、深入骨髓的韵律。
一股混杂着极度震惊、荒谬绝伦和巨大恐惧的寒意,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透了冉冰的脊背。
兽首之上,逍遥似乎感受到了下方投来的、混杂着极致震惊与困惑的目光。但他没有回头。
他微微侧过脸,线条冷硬的下颌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目光与身旁的白月魁短暂交汇。没有言语,只有彼此眼中深不见底的默契与了然。
前方,猎荒者的车队如同受惊的甲虫,正带着伤员、物资和他们心中巨大的谜团,仓惶地驶向裂谷通道的出口,最终汇入更远处灰紫色雾霭笼罩的荒原,化作几个移动的小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脚下的双颚兽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混合着痛苦与极度恐惧的呜咽,庞大如山岳的身躯在逍遥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踏之下,细微地颤抖着。
逍遥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刀锋,划破了这片被死亡与谜团笼罩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