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工作室完工只剩两天,林薇早上特意把展示区的设计图铺在桌上,用镇纸压着边角——那组定制书架是核心,要严丝合缝嵌进墙面凹槽,摆上“老巷甜时光”系列的帆布袋和冰箱贴,一进门就能撞见老巷的暖。她蹲在凹槽前,用卷尺量了第三遍,确认尺寸没差,才放心地给工人师傅递水:“麻烦您了,这组架子可得装得周正些。”
师傅笑着接水:“放心!保准给你装得严丝合缝!”
可下午两点多,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突然停了。林薇从仓库跑出来,刚拐过弯就愣了——那组刚立起来的书架,顶部离凹槽顶空着一指宽的缝,像件没拉好拉链的衣服,怎么看都别扭。
“这、这怎么回事?”她快步走过去,指尖摸着那道空缝,凉丝丝的风从缝里钻出来,心里瞬间揪紧了。
工人师傅搓着手,眼神躲闪,嘴里嘟囔着:“图纸上这尺寸标的模棱两可,我按常规尺寸做的,谁知道你这凹槽卡得这么严……”
“不可能!”林薇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转身扑到桌上翻图纸,手指抖得差点把镇纸碰掉。她把图纸摊在书架上,指着标注的尺寸:“您看,这里写得清清楚楚,高185厘米,您这做的才182厘米,差了三厘米啊!”
师傅还想辩解,语气却软了:“那、那现在咋办?重做肯定赶不上你完工,要不……就这样凑活?反正也不影响用。”
“不行!”林薇的眼圈唰地红了。这组书架是她对着设计图改了三版才定的,空着那道缝,整个展示区的气场都散了,像好好的一幅画缺了角。她蹲在书架旁,指尖反复摩挲着那道空缝,连指甲都掐进了掌心——之前被厂家坑、遇山寨货都没这么慌过,眼看要完工,偏偏在最在意的地方出了岔子。
就在她攥着图纸快哭出来时,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江屿手里还攥着本施工日志,应该是刚从隔壁工地过来,看见屋里的架势,脚步顿了顿,没问缘由,先走到书架前。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稳,像块沉在水里的石头,瞬间压下了屋里的慌乱。
林薇抬头,看见他的瞬间,鼻尖更酸了,话都说不利索:“书架、书架做短了三厘米,嵌不进去……”
江屿没说话,先蹲下身,从工具袋里掏出卷尺,勾住书架顶部,慢慢往下拉。卷尺的刻度清晰,他看了眼,又走到凹槽旁量了一遍,两次数据对比完,才拿起桌上的图纸。他的指尖落在尺寸标注栏,笔锋清晰的“185cm”旁,还留着他当初画的小小参照线——那是上次一起定材料时,他怕她记混,特意标上的。
“图纸标注没问题,是解读失误。”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转头看向工人师傅时,没责备,只说,“现在不是纠结责任的时候,先想办法补救。”
师傅松了口气,赶紧凑过来:“您是设计师,您给拿个主意!只要能补救,怎么弄都行!”
江屿围着书架走了两圈,脚步很慢,目光在书架底部和墙面凹槽上扫来扫去。林薇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眼睛跟着他的身影转——她知道江屿有办法,可心里还是悬着,怕补救方案破坏了原本的设计。
突然,他停在书架侧面,弯腰摸了摸地面的瓷砖缝:“书架高度改不了,但可以在底部加个同材质的垫高层,三厘米厚,刚好补上差距。”他随手捡起地上的粉笔,在墙面画了道横线,“侧面用哑光黑的金属条收边,既能遮住垫高层的接口,还能和展示柜的拉手呼应,添点工业风的细节,不影响整体的暖调。”
粉笔勾勒的线条简单却清晰,垫高层的高度、金属条的宽度都标得明明白白。林薇盯着那道线,眼睛瞬间亮了——三厘米的垫高层藏在底部,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金属条反而像点睛之笔,让原本单调的书架多了点层次。
“太、太好了!”她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刚才憋回去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赶紧用手背蹭了蹭。
师傅也松了口气,拍着大腿说:“还是您有办法!我这就去下料,保证跟您画的一模一样!”说着拎起工具包就往外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屋里只剩他们俩,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薇看着江屿蹲在地上,用纸巾擦刚才画粉笔印的墙面,动作细致,连缝隙里的粉笔灰都没放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裹住,暖得发慌。
“谢谢你。”她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每次我搞不定的时候,你都刚好在。”
江屿擦完墙面,直起身,手里还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巾。他看了眼她微红的眼角,语气放软了些:“碰巧路过。”顿了顿,又补充道,“下次遇到这种事,别自己硬撑,给我打电话。”
林薇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神很沉,像老巷傍晚的暮色,藏着点她看不懂的温柔。她赶紧移开视线,盯着书架底部的缝隙,小声“嗯”了一声。
刚才的慌乱和委屈,在他蹲下来量尺寸、画示意图的瞬间,就悄悄散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依赖他——以前遇到麻烦,第一反应是咬着牙自己扛;现在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身影,就觉得心里踏实,好像再难的事,只要他在,都能迎刃而解。
这种依赖感,像藤蔓慢慢缠上心头,带着点甜,又有点慌——她以前总想着“要独立”,可真有人站在旁边一起扛事,才知道“有人依靠”比“自己硬撑”踏实多了。
江屿把擦干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又走到书架前,用手推了推,确认架子稳当,才转头对她说:“垫高层做好前,别往上面放东西,免得晃。”
“知道啦!”林薇点头,看着他认真检查的背影,手里攥着的图纸慢慢被抚平。阳光落在他的发顶,泛着点浅金,她突然想起庆功宴后他送自己回家的夜晚,想起他蹲在地上擦咖啡渍的样子,想起他帮她挑墙纸时那句“接住你要的老巷温度”——原来那些“碰巧路过”,那些“顺手帮忙”,早就在她心里攒下了满满的踏实,连依赖都变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