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顾一一见到这个熟悉的号码，不免有些抗拒，她从心里头不想接这个电话，但她又想看看，她这会儿打电话能说什么，就直接摁着那个绿色圆点像右划开“喂……”
对面许久不吭声，顾一一有些不耐烦“你打电话过来不说话是怎么回事？我很忙的，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那边忙说：“你……你别挂，一一，你能来……来看看我吗？”
对方说话的声音特别的微弱，显得有气无力，好像还在哽咽，不过她可不会同情她，顾一一直接拒绝“我说过了，我很忙，再者，我跟陈俊生早离婚了，所以我是不会来看你的。”
那边沉默良久才又开口“一一，我……我快不行了，求你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
顾一一皱着眉头想了想“那……好吧。”
不管怎样，她们毕竟当了十几年的婆媳，她也伺候了她十年，她想，是该给他们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看了眼不远处的儿子，知道他不会吃亏后，她就直接走了。
今天大客不会营运，大山里的客运车到初三才会跑，没办法，她只有打了一辆出租车。
“喂，司机，去陈家沟多少钱？”对方伸出三根手指，顾一一有些犹豫，三百，平时最多五十，可转念一想，人家大年初一又是冰天雪地出来，不就是为了多赚几个钱么，算了，贵就贵吧，想通后她才说：“行，三百就三百。”
司机从车扶手上摁了下，她听到声响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随即掏出手机拉过椅背上的绿色二维码卜的一声，司机手机里立马传来提示音“你的支付宝账号进账三百元整。”
随着提示音落下，司机已经脚踩油门，车子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路面结了冰，一路上司机开的特别慢，特别小心，偶尔遇到冰厚的地方还会用力转动方向盘，换到边上开。
顾一一耳边传来咔嚓咔嚓防滑链碾压冰雪的声音。
……
平时的路程最多四五十分钟就到了，今天整整开了一个半小时，顾一一让司机在路边等一会儿，这边打不到回城的车。
司机当然乐意，毕竟来回六百块，可以做很多事情，自己只不过晚一点再陪家人吃饭。
看到顾一一的背影，司机想到了家中那个卧床的妻子，曾经她也是这样风风火火做事利落。
只不过为了他，她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哎，小芬，对不起，这些年苦了你了。”
他之所以在大年初一还在出车，就是因为想多给老婆攒些钱好让妻子有机会去大城市去治腿。
想到几年前那场车祸，如今他依然会心疼，会难过。
那是一个夏日后的雨后，他和老婆一起去送一个老者去山里，对方答应给他们五百块钱，他们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谁知到半山腰时，也许是山体因为长时间被雨水的浸泡冲刷，土质变得松软，他们刚走到一个沟壕边儿上时，突然前方哗啦一下就垮了下来。
黏湿的泥土和石块砸在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因为猛的急刹车，脑袋磕在方向盘上出现了短暂的昏厥。
“大东，大东……”老婆一声声呼喊的声音逐渐变小。
后来他醒来时人在医院，而医生告诉他“朱先生，您爱人也太厉害了，听我们回来的医护人员说，她硬是徒手将后头的老头儿拉出来，后又扒开那么多泥土和石块儿，将车子开到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求救……”
他四下张望，没见老婆的身影就问“那我爱人呢？”
医生笑容收住，眼神有些不太自然，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对不起朱先生，她目前还不能来看你。”
朱大东看着医生和两个护士的神色，心中立马感觉到不对，急的抓住医生的下衣摆“医生，医生我求你，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想了想才说：“她拖着一双伤腿挖了几个小时的土，把你送医院又将老头送回村里，回来时人就已经晕倒了，医生给她做了全面检查，人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双腿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
医生说完他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往事种种，他都记得，所以他发誓这辈子都会好好照顾她，照顾他们的女儿可可。
顾一一推开仇付英的房门，一股熟悉的恶臭弥漫整个屋子，熏的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一股冷风从只剩半块儿的玻璃窗透过来，冻的床上的人猛的一哆嗦。
顾一一四下张望，发现不到半年，屋角已经结满了灰色带满灰尘的蜘蛛网，桌子上到处都是面包包装袋和一些牛奶盒子，还有几只发了霉的空碗。
老太太床头和屋内其他物体上落满了厚厚的积灰，如果不是看到床上有人，顾一一甚至怀疑这屋子是荒废多年的老破屋呢。
“一一……你来了，来这边坐。”老太太缓缓睁开眼，抬手拍拍自己的床边，顾一一顺势曲腿，屁股坐了一半。
老太太很满意，一双老泪纵横的眼睛愧疚的看着顾一一，她抬起那满是斑点枯瘦的手，想要摸顾一一的脸，被顾一一后仰躲开“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她有些抵触这样的亲近，心里在想，既然曾经都没真心待过，这会儿装什么亲近？
老太太垂下手，沉下的眼皮看的出她有多失望。
沉思片刻她才再次艰难的开口“一一，以前是我，是我们这个家薄待了你，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对不起……”
顾一一面无表情，别过脸看着窗外“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做都做了。”
老太太……“一一，直到你离开，我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只有你是真心照顾我，可是……我却没有珍惜，我现在快不行了，只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顾一一慢悠悠的转过脸来，认真的看着她那双深陷的眼窝，说：“原谅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