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在距离鲨鱼岛数百海里之外的公海上。
一艘舷号为“镇海一号”的驱逐舰,正脱离了主舰队编队,以最高航速,孤独地破浪前行。
它的任务,是押送那个代号为“湿婆”的活体“礼物”,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大陆的秘密基地。
海面上风平浪静,月色如水。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值更的水手靠在船舷上,打了个哈欠,抬头望向天空。
突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头顶那片干净的夜空中,不知何时,毫无征兆地飘来了一片云。
一片……诡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云彩。
它不大,就那么孤零零地悬在“镇海一号”的正上方,仿佛一个不祥的烙印。
“那是什么?”旁边的同伴也发现了,惊疑不定地指着天空。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淅淅沥沥的雨,就从那片红云中落了下来。
雨丝很细,带着一种淡淡的铁锈红,落在甲板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起一缕缕微不可见的白烟。
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是酸雨吗?”一个年轻的战士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别动!”
经验丰富的老班长一把拉住了他,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穿防护服!快!全员戒备!”
警报声没有响起,但一种比警报更可怕的诡异氛围,瞬间笼罩了整艘战舰。
很快,初步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报告舰长!雨水样本分析,成分不明,但……但对人体皮肤无害!”
“但是,它对金属有轻微的腐蚀性!”
通讯兵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
舰长紧锁眉头,盯着监控画面上那片被染成斑驳红色的甲板,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的心脏。
“方舟”组织的东西,怎么可能无害!
就在所有人都对这场诡异的“红雨”感到惊疑不定时——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猛地从战舰最核心的区域,那间特制的囚室里,疯狂地响彻了起来!
“不好!是囚室!”
舰长的脸色瞬间煞白。
两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第一时间踹开了囚室的大门,荷枪实弹地冲了进去。
可下一秒,他们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了原地。
囚室里,那个代号“湿婆”的男人,还好端端地坐在那把特制的合金椅子上。
他的头微微低着,保持着他们一小时前巡查时的姿势,一动不动。
然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在明亮的灯光下,其中一名战士看得分明,一缕缕灰白色的粉末,正从“湿婆”的衣领和袖口里,簌簌地……流淌下来。
“你……”
战士刚想开口喝问。
“湿婆”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的脑袋,无力地垂得更低了。
然后,在两个战士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整个人的身体,开始从内到外,迅速地“沙化”!
他脸上那惊恐的表情,就那么凝固着,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声的恐惧,远比任何惨叫都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哗啦……”
更多的沙砾从他那套空荡荡的囚服里倾泻而出,在合金椅子下,堆起了小小的一堆。
从警报响起,到两名战士冲入。
不过短短三十秒。
一个不久前还在对他们狞笑叫嚣的大活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堆冰冷的沙子,和一套空荡荡的衣服。
“啊——!”
终于,一个年轻的战士再也承受不住这种超自然的恐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瘫软在地。
一场来自“方舟”的“净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
当鲨鱼岛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与重逢的温情之中时。
千里之外的京城,一所着名大学的校园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给古朴的建筑镀上了一层金边。
大多数的教室已经空了,只有古籍研究所的阅览室里,还亮着一盏孤灯。
灯下,一位老人正戴着老花镜,细细翻阅着一本泛黄的宋版孤本。
他约莫七十岁上下,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
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气质儒雅,神情专注,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老派学者的沉静与严谨。
他,正是陈默教授最敬重的恩师,国内古语言学界泰斗级的人物——方敬儒。
阅览室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见他翻动书页时,那脆弱的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突然,他桌角那个老式的半导体收音机,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杂音。
声音不大,在这极致的安静里,却显得格外突兀。
方敬儒翻书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儒雅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摘下老花镜,不紧不慢地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然后,他拉开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米色助听器,动作自然地戴在了自己的右耳上。
当助听器戴好的那一刻,收音机里那段杂乱无章的电流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程序瞬间解码、重组。
一段冰冷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电子合成音,清晰地在他的耳蜗内响起:
“印度洋‘灯塔’已熄灭。”
“‘湿婆’已被净化。”
“圆桌议会决议:‘牧羊人’即刻苏醒。”
“启动针对‘盖亚之子’母体的‘斩首行动’。”
“新世界的黎明,不容许任何瑕疵。”
电子音结束,收音机里的电流声也随之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方敬儒静静地坐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刚刚听到的,只是一段无意义的杂音。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缓缓地取下助听器,放回抽屉里。
他拿起桌上的毛笔,蘸饱了墨,在一张裁好的宣纸上,平静地写下了两个字。
【收到】
字迹瘦金,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写完,他拿起那张纸条,走到墙角的青铜香炉旁。
香炉里,正燃着一盘上好的檀香,青烟袅袅,满室皆是安神静气的香气。
他将那张写着“收到”的纸条,投入了香炉之中。
橘红色的火苗,瞬间舔上了宣纸的边缘,将其一点点吞噬。
方敬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直到那张纸条,连同那两个字,彻底化为一撮灰白的灰烬,落入香灰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转身走回书桌前,重新戴上老花镜,拿起了那本宋版孤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灯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投在背后那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上。
阳光下的荣耀与欢庆,有多么热烈。
这阴影里的阴谋与杀机,就有多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