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澜沧江畔。
陈启站在一块凸出水面的礁石上,脚下江水咆哮如雷。夜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胸口的发丘印沉甸甸的,青铜印面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印纽上的螭龙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龙睛处两点暗红如血。
时辰到了。
杨少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士今晚换了一身墨色道袍,袖口用红绳扎紧,腰间挂着三串古旧的铜钱。他手里托着一个青铜罗盘,盘面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死死指向江心旋涡的方向。
陈启点头,解开衣襟露出胸膛。皮肤上的锁心轮纹路已经完全显现,九个青铜齿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中央的钥匙核心处嵌着苏离的龟甲碎片,此刻正微微发烫。
你确定要这么做?罗烈粗犷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卸岭魁首站在浅水处,身后是二十多个精壮的力士,每人腰间都缠着粗绳,肩上扛着特制的工具。一旦开始,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陈启没有回答。他看向站在罗烈身旁的苏离。傈僳族少女今晚换了一身紧致的皮甲,额头的龟甲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她腰间挂着六个皮囊,每个都鼓鼓囊囊的,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准备好了吗?陈启问。
苏离点头,手指轻触额头疤痕:龟甲很烫......水下的东西......很不安分。
确实,江心的旋涡比白天更加狂暴。水面凹陷处深得几乎能看到江底的泥沙,而在漩涡最深处,那扇青铜门的虚影已经完全显现,门缝比昨天又开了一分,隐约可见里面蠕动的黑影。
陈启深吸一口气,将发丘印高举过头。青铜印底天官赐福四个篆字对准旋涡中心,左手按在胸口的锁心轮上。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咒语出口的刹那,发丘印突然变得滚烫。印底四个篆字迸发出刺目的金光,如同一柄利剑直刺旋涡中心。与此同时,陈启胸口的锁心轮疯狂旋转,九个齿轮脱离皮肤悬浮在空中,中央的钥匙核心蓝光大盛,与发丘印的金光交织在一起。
江面瞬间沸腾!
漩涡中心的水流突然凝固,仿佛时间静止。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从江底传来,整个江面剧烈震荡,浪花溅起足有十丈高。而当水花落下的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江水,分开了!
一道宽约三丈的通道出现在江心,两侧水壁高耸如悬崖,湿滑的岩壁上布满了发光的藻类,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蓝绿色光芒。通道一路向下延伸,尽头是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老天爷......罗烈的一个手下喃喃道,手中的铁锹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陈启没有理会众人的惊叹。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维持通道上。发丘印越来越烫,几乎要灼伤手掌;锁心轮的九个齿轮在空中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能感觉到江水的巨大压力,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拼命想把通道合拢。
陈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撑不了多久!
杨少白第一个反应过来。道士从袖中甩出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排成一个三角形,射向通道入口。当铜钱接触水壁的刹那,通道两侧突然亮起无数细小的符文,如同星辰般闪烁,暂时稳固了结构。
一个时辰!杨少白回头喊道,通道只能维持这么久!
罗烈啐了一口,大手一挥:小的们,干活!
二十多个卸岭力士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分成两队,一队迅速在通道入口处架设简易的栈道和绳索,另一队则开始检查装备。动作麻利得惊人,显然早就演练过无数次。
苏离走到陈启身边,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喝了它。
陈启接过皮囊,仰头灌下。液体入喉的刹那,一股辛辣直冲脑门,转眼就化作暖流流向四肢百骸。发丘印的灼热感顿时减轻了不少,锁心轮的运转也稳定了几分。
谢了。陈启喘着气说。
苏离摇摇头,蓝瞳望向通道深处:下面的东西......很不安。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额头的龟甲疤痕,我能感觉到......它在看着我们......
确实,当陈启凝神看向通道尽头时,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窥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芒在背,让他的锁心轮不由自主地加速旋转。
好了!罗烈的大嗓门打断了陈启的思绪。卸岭力士们已经在通道入口处架好了简易栈道,几条粗绳垂入深处,绳上每隔一段就绑着一盏特制的防水灯笼,散发着幽绿的光芒,照亮了部分通道。
杨少白检查了一遍装备,走到陈启身边:我打头阵。他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下面可能有机关。
陈启摇头:我开路。发丘印能感应到地脉异常。他看向罗烈和苏离,罗烈负责断后,苏离居中策应。
罗烈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的大斧:正合我意。
苏离没说话,只是默默检查着腰间的药囊。她的龟甲疤痕比刚才更亮了,蓝光几乎要溢出皮肤。
陈启不再耽搁,率先踏上栈道。
通道比想象中更加湿滑。栈道的木板在脚下吱呀作响,两侧的水壁近在咫尺,伸手就能碰到。发光的藻类在黑暗中如同无数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每走一步,通道就向下倾斜一分,坡度越来越陡。
小心。杨少白突然压低声音,前面有东西。
陈启立刻停下脚步。锁心刀无声出鞘,刀身上的铜钱纹路微微发亮。借着灯笼的幽光,他看到前方的岩壁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每个孔洞都有碗口大小,边缘光滑得不自然。
水虺蛊的巢穴。苏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碰那些洞。
她从腰间取出一个蓝色药囊,小心地撒了些粉末在空中。粉末接触空气的刹那,立刻燃起幽蓝色的火焰,转眼就烧尽了附近的藻类。而那些孔洞中立刻传出细微的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后退。
继续走。陈启握紧锁心刀,别停。
队伍继续向下。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两侧的水壁几乎贴在身上,潮湿的寒气透过衣物直刺骨髓。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水壁中不时闪过模糊的影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平行移动,隔着薄薄的水层窥视着他们。
快看!罗烈的一个手下突然惊呼。
陈启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通道尽头的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轮廓——那是一扇半掩的石门,门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正中是一个巨大的锁孔,形状与发丘印一模一样。
找到了。杨少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水墓入口。
就在此时,陈启胸口的锁心轮突然剧烈震颤。钥匙核心处的龟甲碎片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皮肤。而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石门后的东西,也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
它在等我们。苏离的声音发抖,已经......等了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