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直播间里仅剩的二十几个人，瞬间来了精神。
“找到了？在哪儿呢？”
“搞什么鬼，店里不就一个老板娘和一个洗碗的吗？”
“主播不会是想说那个老板娘是天才吧？我看是‘吵架天才’。”
弹幕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江川没有卖关子，他将镜头缓缓推向店内，最终定格在那个正在水槽前埋头洗碗的女孩身上。
女孩的头发被油烟熏得有些黏腻，随意扎成一个马尾。身上那件灰色的工作服也沾满了污渍，显得有些宽大。她全程低着头，只能看到一个瘦弱的侧脸和不停忙碌的双手。
直播间安静了两秒。
随即，爆发出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猛烈的嘲笑。
【？？？？？】
【我没看错吧？一个洗碗工？】
【主播你是不是疯了！这他妈是你找的天才？】
王皓的弹幕几乎是秒发，带着一连串的笑哭表情：【哈哈哈哈哈哈！江川，你真是要笑死我！黔驴技穷了是吧？找个洗碗妹来当托？你这剧本也太烂了！】
“演的吧？绝对是演的！”
“这姑娘一天给多少钱啊？我也想干。”
“取关了取关了，把观众当傻子，什么垃圾主播！”
在线人数瞬间又掉了一半，只剩下十来个人，还全都是等着看笑话的。
面对满屏的嘲讽，江川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的心脏因为激动而剧烈跳动，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才是真正的战斗。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麻辣烫店。
“老板，你好。”江川对着正在算账的老板娘笑了笑。
老板娘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手机和支架，皱起了眉头：“干嘛的？直播的？出去出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老板，我不是来直播探店的。”江川态度诚恳，“我想找您店里那位洗碗的女孩，跟她说几句话。”
老板娘的眼神更加警惕了，像看人贩子一样看着他：“找可儿干嘛？我告诉你，别打什么歪主意！”
正在洗碗的林可儿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怯生生地回过头来。
她的脸上沾着水珠，皮肤因为长期的劳作而显得有些粗糙，但那双眼睛，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清澈又不安。
当她的目光和镜头接触到的瞬间，她立刻又把头低了下去，肩膀微微缩起，显得非常害怕。
直播间的弹幕更欢乐了。
【看看，演员都吓着了，导演赶紧喊咔啊！】
【这演技不行啊，太浮夸了。】
王皓：【江川，收手吧，太难看了。给自己留点最后的体面。】
江川没有理会任何人，他的目光只落在林可儿身上。
他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自卑和胆怯，也能“看”到那被这些负面情绪层层包裹下的、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他往前走了两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
“你好，我叫江川，是一名音乐制作人。”
林可儿的身体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根本不敢看他。
老板娘直接挡在了江川面前，双手叉腰，一脸凶悍：“音乐制作人？制作人跑到我这小破店里来干嘛？我告诉你，赶紧走，不然我报警了！”
“老板，你别误会。”江川耐心地解释，“我只是觉得这位姑娘很有天赋，想邀请她唱首歌。”
“唱歌？”老板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一个洗碗的，会唱什么歌？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说完，她又不耐烦地冲着林可儿喊道：“可儿，别发呆，赶紧洗！那边的碗都堆成山了！”
林可儿“哦”了一声，又开始拼命地刷起碗来，只是动作显得更加慌乱。
直播间里，王皓已经笑得不行了。
【哈哈哈哈，江川，我愿称你为年度最佳喜剧人！还音乐制作人，你配吗？】
【主播别挣扎了，剧本穿帮了，太尴尬了。】
“我没有开玩笑。”
江川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他看着老板娘，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林可儿，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能看出来，她有唱歌的天赋，是顶级的，独一无二的天赋。”
“只要她愿意开口唱一句，就一句，我就能让全天下的人都听到她的声音。”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老板娘愣了一下，显然是被他的气势镇住了。
直播间也安静了一瞬。
随即，王皓的弹幕再次飘过：【吹，接着吹。牛皮都要吹破了。有本事你让她唱啊？她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神，我直播倒立洗头！】
这句话，像一个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江川。
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转过头，不再看老板娘，而是直视着林可儿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可儿，是吗？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觉得我是骗子。没关系。”
他拿出手机，点开银行App，将那个刺眼的余额展示在镜头前，也展示给了老板娘和林可儿看。
“三百五十块二毛钱。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直播间里的人都愣住了。
【卧槽？真的假的？这么惨？】
【三百多块？这……不像是演的啊。】
王皓也沉默了，他没想到江川真的会落魄到这个地步。
江川没有理会弹幕，他看着老板娘，眼神灼灼。
“老板，我们打个赌。我把这三百五十块钱全给你，只求你让她唱一首歌。就一首，清唱就行。”
“如果大家觉得不好听，这钱你拿着，我立马走人，再也不出现。”
“但如果……如果她唱得好，我希望你能同意，让她跟我走，给我一个机会，也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整个麻辣烫店都安静了下来。
老板娘张着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林可儿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地回过头，用那双清澈又迷茫的眼睛看着江川，似乎不明白这个陌生的男人为什么要为了自己，赌上他的全部。
直播间里，仅剩的十几个观众也都被江川这破釜沉舟的举动给惊呆了。
【疯了，这人真的疯了！】
【拿全部家当赌一个洗碗妹会唱歌？这是什么小说剧情？】
【我……我竟然有点开始好奇了，这女孩到底会不会唱？】
王皓的弹幕也带着一丝惊疑：【江川，你玩真的？】
江川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可-儿，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的手心全是汗，心脏跳得像打鼓。
这是他唯一的筹码。
如果林可儿拒绝，或者她因为紧张唱不出来，那他就彻底完了。
不仅会成为全网的笑柄，更是连最后一点生活费都没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秒，两秒，三秒……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可儿看着江川那双写满执着和信念的眼睛，又看了看他手机上那个寒酸的数字，她紧紧咬着嘴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害怕，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人在绝境中看到的、莫名的触动。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江川，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可以吗？”林可儿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颤抖和祈求，“就……就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