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把草谷轻轻放在岩台上，自己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他后背全是汗，衣服贴在皮肤上，黏糊得很。草谷靠在石壁边，脸色还是白的，但呼吸比刚才稳多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雾散了不少，能看见一丝灰白色的光从头顶漏下来。风也小了，四周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到了。”赵昊说，“总算没把你摔路上。”
草谷没看他，手指动了动，像是想整理药囊，又停住了。
赵昊侧过头，盯着她看了几秒。她的睫毛很黑，垂下来的时候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影子。他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
“你说人为什么非得撑到快倒下的时候，才肯让人帮忙？”他开口。
草谷抬眼，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脸上。
“你也是。”赵昊咧了下嘴，没笑出来，“救我那么多次，从来不提累。我就在想，要是那天我没去找你问灵珠的事，你是不是就一直这么一个人走？”
草谷的手指蜷了一下，声音很轻：“习惯了。”
“我不接受。”赵昊转过身，正对着她，“我不是因为你懂医术才非要带你回去，也不是因为任务需要你。我是……”他顿了顿，嗓子有点发紧，“我不想以后遇到事，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却不知道你在哪。”
草谷眨了下眼，没说话。
“你挡在我前面那次，我脑子是空的。”赵昊声音低下去，“不是怕死，是怕你出事。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你早就不是什么临时搭档，你是我想护着的人。”
风吹过来，把草谷的一缕头发吹到脸前。她没去撩，只是看着远处渐渐淡去的雾。
“那你现在呢？”她终于问。
“现在？”赵昊笑了下，眼睛亮得不像平时那个总开玩笑的人，“我现在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救过我，也不是因为感激。是真心想和你一起走接下来的路。”
草谷低下头，手指慢慢搭在药囊上，指尖一点点收紧。
她没否认。
也没点头。
但她没走。
赵昊看着她，心跳有点快。他以前撩妹都是系统给剧本，台词一套一套的，这次全靠自己说，反而手心冒汗。
“我知道你习惯一个人扛。”他说，“可你不是非得这样。有我在，你就不用什么事都自己顶。”
草谷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那道红印还在，颜色浅了些。
“你背我的时候……”她忽然说，“走得很快。”
“当然快。”赵昊扬眉，“我还怕你半路反悔跳下来。”
“我没想跳。”
“那你搂那么紧干嘛？”赵昊坏笑，“差点把我勒喘不过气。”
草谷瞪他一眼，耳尖却红了。
“我说真的。”赵昊收了点嬉皮笑脸，“以后别一个人硬撑了。你想救人，我可以陪你一起。你想走远路，我也能跟着。只要你愿意让我在。”
草谷沉默了很久。
她抬起头，看着他：“你总是这样，突然说些让人措手不及的话。”
“那是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赵昊直视她的眼睛，“我不装了。以前打打闹闹是为了完成任务，现在不是。我现在站在这，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草谷的手慢慢从药囊上滑下来，落在膝盖上。她的指节有些发白，像是在用力控制什么。
“你不怕我拒绝？”她问。
“怕。”赵昊点头，“但我更怕不说出来，以后连说的机会都没了。”
草谷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软了些。
“你不是最怕麻烦吗？”她轻声说，“我这种人，麻烦很多。”
“我更怕没人管我。”赵昊挠了挠头，“唐果天天缠着要礼物，洛璃动不动炸直播间，南宫雪开会三小时不带喝水……我要是没个能劝住我的人，迟早被她们搞破产。”
草谷嘴角微微动了下。
“所以你是觉得我能管住她们？”她问。
“你能管住我就行。”赵昊认真起来，“别人怎么闹都行，只要你在我回头能看到的地方，我就踏实。”
草谷没再说话。
她慢慢伸出手，指尖碰到他的手腕。很轻的一碰，像试探。
赵昊没动。
她也没收手。
风从岩台边缘吹过，带着一点海水的味道。远处的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能看见一片荒废的祭坛残垣，石柱歪斜，藤蔓缠绕。
“你刚才说……想护着我？”草谷忽然问。
“嗯。”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想护着你？”
赵昊一愣。
“我不是非得一个人走。”草谷声音很轻，“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让别人靠近。”
赵昊看着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但他没松开。
“那就从现在开始学。”他说，“我可以教你偷懒，教你撒娇，教你怎么理直气壮地让我背你。”
草谷终于笑了下，很浅，但确实笑了。
“那当然。”赵昊握紧她的手，“我可是院长，不能让导师孤寡终身。”
草谷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很久，才低声说：“……我不想孤寡。”
赵昊心跳猛地快了一拍。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草谷忽然抬头看他。
“你说你喜欢我。”她问，“是真的？”
“真的。”
草谷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慢慢把另一只手也放上来，两只手一起握住了他的。
她的掌心还是凉的，但力气不小。
“那……”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试试看吧。”
赵昊愣住。
“你说什么？”他不敢确认。
“我说。”草谷看着他，眼神很静，“我们……试试看。”
赵昊感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热流直冲脑门。他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
“你答应了？”他问。
“嗯。”
“真答应了？”
“嗯。”
“草谷！”
“别喊那么大声。”
“我忍不住啊！”赵昊一把把她拉起来抱住，“系统爸爸牛批，但这回不是你安排的，是我自己追到的！”
草谷被他抱得踉跄了一下，手扶在他肩上，没推开。
“你轻点……伤口还疼。”
“哦对！”赵昊赶紧松手，紧张地看着她，“撞到了吗？要不要坐下来？”
“没事。”草谷站稳，没躲开他扶着的手臂。
赵昊嘿嘿笑，还想说什么，草谷忽然抬手按在他嘴上。
“别说了。”她说，“让我……安静一会儿。”
赵昊闭嘴，乖乖点头。
草谷靠着石壁坐下，赵昊立刻挨着她坐下，两人的肩膀贴在一起。
谁都没再说话。
远处的雾彻底散开，阳光斜斜地照在岩台上，暖洋洋的。草谷的手慢慢滑下来，重新搭在赵昊的手背上。
赵昊没动，只是悄悄勾住了她的手指。
草谷没挣开。
她的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赵昊屏住呼吸，生怕一动就把这一刻打碎。
风吹过岩台，吹起她的发丝，扫在他脖子里，有点痒。
他低头看了看她闭着眼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一路的毒雾、崩塌、幻境，全都值了。
草谷的手指动了动，回握了他一下。
赵昊笑了。
他轻轻把头靠在她头上。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谁也没动。
阳光一点一点爬上石阶，照在他们交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