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林家。
晨曦微露，薄雾尚未散尽，主宅方向已传来整齐划一的呼喝声，那是林家嫡系子弟在演武场修炼的动静。拳风破空，灵气波动隐约可闻，每一丝气息都透着被家族资源倾斜滋养的精纯。
而在林家最偏僻的西跨院，一间破旧的木屋前，林风正弯腰整理着简陋的狩猎工具。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袖口磨破了边，露出的小臂线条算不上粗壮，却带着长期劳作留下的紧实。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容清秀，只是眉宇间总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平静无波，深处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隐忍。
“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百年难遇’的废柴林风吗？又要去你那宝贝猎场捡漏了？”
尖酸刻薄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林风动作一顿，没有回头，继续将最后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别在腰间。
来的是林浩，林家嫡系三房的子弟，比林风大两岁，已是锻体境巅峰，在年轻一辈中不算顶尖，却足够资格在林风面前作威作福。他身边还跟着两个跟班，脸上挂着同样的嘲弄。
“林浩少爷说笑了，只是去看看能不能猎到些皮毛，换点修炼资源。”林风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在林家，他这样的旁系子弟本就地位尴尬，更何况他天生灵根驳杂，修炼速度远逊常人。
十五岁才勉强踏入锻体境中期，如今快十七了，修为却迟迟没有寸进，早已成了整个林家的笑柄，“废物”的标签，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身上。
“修炼资源？”林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就凭你？能在那鸟不拉屎的外围猎场捡到只兔子就烧高香了。凝气散？那可不是你这种废物能碰的东西。”
他上前一步，故意撞了林风一下，眼中满是轻蔑：“我听说你上个月拼死拼活才换了半瓶最低劣的凝气散？啧啧，真是可怜。跟你说，我昨天刚从父亲那里领了三瓶上品凝气散，你这辈子都未必能用上。”
旁边的跟班也跟着哄笑：“就是，林浩少爷一根手指头，都比这废物强百倍！”
“也不知道族长怎么想的，还留着这种废物占地方……”
污言秽语入耳，林风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厉色。
反抗？他试过。
去年林浩抢他好不容易猎到的一阶妖兽“青面狐”时，他反抗过，结果被林浩打断了两根肋骨，躺了半个月，最后连青面狐的皮毛都没能保住。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家族里，弱者的反抗，只会招致更残酷的打压。
“说完了吗？”林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林浩，“说完了我要走了，去晚了，怕是连兔子都捡不到了。”
“你！”林浩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下去，“给脸不要脸的废物！”
林风下意识地想躲，却看到林浩的手腕被人从旁边抓住。
“浩儿，住手。”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是负责看管旁系子弟的林忠管家。他对着林浩微微躬身：“浩少爷，家主有令，近期不得在族内私斗。”
林浩悻悻地收回手，恶狠狠地瞪了林风一眼：“算你运气好！废物，给我等着！”
说罢，带着跟班扬长而去，临走前还不忘踹翻了林风放在地上的一个竹篓。
林忠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林风：“林风，别往心里去。忍一忍，等你再长大些，或许……”
他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天赋已定，又无资源，再长大些又能如何？
林风默默捡起地上的竹篓，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对林忠拱了拱手：“多谢忠伯。”
没有抱怨，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林忠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晨光中的小径上，只能再次叹气。这孩子，太能忍了，可忍，在这世道，往往换不来尊重，只能换来变本加厉的欺辱。
……
林家的猎场在城外三十里处的黑风山外围，说是林家的产业，其实只是一片无人愿去的贫瘠之地。
高阶妖兽不屑于此，低阶妖兽也寥寥无几，只有些最普通的野兽和偶尔闯入的一阶低等妖兽，根本出不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样的地方，自然成了发配林风这种“废物”的最佳去处。
山路崎岖，林风走得不快，却很稳。他的修为虽低，但常年在山林间行走，对地形的熟悉远超常人。
“凝气散……”他低声呢喃，眼神里带着一丝渴望。
锻体境只是打熬肉身，唯有突破到凝气境，引灵气入体，才算真正踏入了修士的门槛。他卡在锻体境中期太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快失去信心。
那半瓶最低劣的凝气散，是他上个月冒着被二阶妖兽“铁脊狼”围攻的风险，才换来的，却也仅仅是让他的气血稍微活跃了一些，距离突破依旧遥遥无期。
“必须想办法弄到更多的凝气散……”林风握紧了腰间的柴刀，指节泛白，“哪怕只是最低级的，也比没有强。”
他抬头望了望黑风山深处的方向，那里云雾缭绕，隐约能感受到更浓郁的兽息，传闻有二阶甚至三阶妖兽出没，危险重重，却也意味着更丰厚的收获。
以前的他，绝不敢靠近那里。
但现在……
林风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再这样下去，他永远只能是别人口中的废物，永远只能任人欺凌。
今天，他决定冒险深入一些。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想试试。
他紧了紧背上的弓箭，那是一把用了不知多少年的牛角弓，力道微弱，只能对付些普通野兽，但聊胜于无。腰间的柴刀，是他唯一的近战武器。
做好准备，林风不再犹豫，脚步一转，没有走向熟悉的外围区域，而是朝着黑风山更深、更危险的地方，迈了过去。
晨雾在他身后缓缓散去，露出山林深处狰狞的轮廓，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个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