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可以安心做菜。
但KtV里的其他服务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员工休息室里，几个刚下班的女孩正瘫在椅子上，连卸妆的力气都没有。
“我今天真的会谢。”
一个叫夏夏的女孩有气无力地开口，她长相甜美，此刻却一脸生无可恋。
“有个客人，非要加我微信，说要跟我谈恋爱。”
“可以啊，我们夏夏这么漂亮，有人追不正常吗？”
旁边的同事打趣道。
“可他的目的是让我帮他搞一个包厢！”
夏夏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说，只要我能帮他订到周六的包，他就立刻做我男朋友！”
“噗——”
另一个正在喝水的女孩直接喷了出来。
“用一个男朋友换一个包厢？他可真是个商业奇才！”
“我当时都惊呆了，我说帅哥，我们这儿的包厢，可能比你的爱情值钱多了。”
夏夏学着当时的样子，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休息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爆笑。
“你这算什么。”
另一个资历老点的服务员揉着腰说。
“上周有个女客人，拉着我的手，说她女儿在国外读音乐学院。”
“马上要回国了，想让她见识一下国内KtV的最高水平。”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说她女儿从小到大没求过她什么事。”
“就这么一个愿望，要是满足不了，她这个当妈的太失败了。”
“我差点就信了。”
“结果扭头就看见她在客户群里发：‘姐妹们，巨星KtV的包厢已搞定，谁要来？竞价上车！’”
“我真的……”
她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一副被内伤的样子。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对她们来说，每天拒绝客人们五花八门的订包厢请求，已经成了一种工作常态。
有拿钱砸的，有打感情牌的，甚至还有像夏夏遇到的这种，试图出卖“色相”的。
这些故事，也成了她们下班后最好的解压笑料。
就在这时，大厅前台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商务西装的男人拖着一个登机箱冲到了前台。
他的衬衫领口有些褶皱，头发也微微凌乱，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执着。
“你好，订个包厢，现在就要。”
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
周州抬起头微笑拒绝。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今晚已经没有空余的包厢了。”
这个回答，他今晚已经重复了不下百遍。
“一个……一个都没有了吗？”
“是的先生，非常抱歉。”
周州礼貌地回答。
男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我刚从国外出差回来，吃了半个月白人饭”
他低声喃喃自语，像是在对周州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下飞机就来巨星，就想点一盘避风塘炒蟹，一份干炒牛河。”
“就为了这个念想，我撑了整整半个月。”
周州看着他，心里也生出几分同情。
但他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两个刚在休息室里笑闹完的服务员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还在讨论。
“哎，方经理又在群里发招聘信息了，说是前厅后厨都要加人。”
“再不加人我们都要猝死了，你看这大厅，都快赶上春运火车站了。”
两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进了那个男人耳朵里。
他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男人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
“请问，你们这里……还招人吗？”
周州脸上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见过找各种理由订包厢的，却从没见过为了订包厢，直接应聘的。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工作精神。
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吃货精神。
男人，也就是董越，依然维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
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玩笑。
周州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服务话术在这一刻竟然全部失效。
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出现了幻听。
“先生，您……说什么？”
“我应聘。”
董越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我听到你们要招人。”
“前厅后厨，都要加人。”
周洲蒙了一瞬。
他们确实要招人，可平时来应聘的，大多是年轻的男孩女孩，或者是经人介绍的大叔大妈。
像董越这样，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拖着登机箱。
看起来刚从某个cbd下班的精英人士，绝对是头一个。
“哥们儿，你别开玩笑了。”
周州缓过神来，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
“我们这儿是KtV服务员，不是让你来体验生活的。”
“我不是来体验生活的。”
董越把登机箱往旁边挪了挪，站直了身体。
“我是认真的。”
周州看着他，彻底没话了。
董越看出了周州的犹豫。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属于社畜的疲惫。
“我之前在一家电商公司做运营。”
“每天的工作就是对着电脑，跟数不清的客户扯皮，处理永远处理不完的投诉。”
“996是福报，007是常态。”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这次去国外出差，对接一个特别难缠的客户，每天就靠想着回国吃顿好的撑着。”
“巨星的员工餐，我早有耳闻。”
周州的表情从疑惑，慢慢变成了然，最后甚至带上了同情。
作为服务行业的一员，他太懂那种被客户折磨的痛苦了。
而巨星KtV的员工餐，在整个圈子里都是一个传说。
“所以，你就是为了……我们这儿的员工餐？”
“对。”
董越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动机。
“与其花大价钱，求爷爷告奶奶地订一个包厢，还不一定能订到。”
“不如直接成为你们的员工。”
“既能满足我的需求，还能为你们解决人手短缺的问题。”
他甚至还条理分明地分析了一下。
“双赢，不是吗？”
周州彻底被他说服了。
或者说，是被他这种清奇的脑回路给打败了。
他看了一眼大厅里依旧拥挤的人潮，又看了一眼董越写满“我要吃饭”的脸。
“行吧。”
周州拿起内线电话。
“你跟我来，我们经理正好在办公室。”
“能不能成，看你自己的了。”
“谢谢。”
董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拖着他的登机箱，紧紧跟在周州身后。
周州带着董越，拐进了员工通道。
通道里的光线瞬间暗淡下来，空气也变得安静许多。
只剩下远处隐约的鼓点，提醒着外面世界的喧嚣。
“我们方经理，人不错，就是有点忙。”
周州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小声提醒。
“你待会儿好好说，别紧张。”
“好。”
董越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