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并非直接在脑中炸响,而是真实地通过空气振动传入耳膜。
我反手一挥,黑暗魔力隔空一带,肉门无声合拢。
随后我打量起这个房间,构造非常朴素,墙面是未经打磨的暗灰色石砖,没有华丽的挂毯或壁画。
角落立着一尊半人高的石雕,是个握着巨剑的骑士剪影,线条粗犷,表面蒙着薄薄一层灰,仿佛已在此沉默了百年。
这和螺壳舰高塔的风格太不相容了,我还以为又是那种恐怖血肉艺术的风格。
我望向深处那片最浓的幽暗,一个阴影轮廓正散发出窒息的威压。
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剧痛使阁下,圣域法师莱德,应邀前来。
阴影中的身影沉默了片刻,声音响起:
“卡萨斯……倒是选了个有趣的传人。”
“你的黑暗很纯粹。”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仔细品味,“但你的思维却裹挟着太多杂质,掺和了太多麻醉药剂。”
喂喂,我也不想啊,有的选谁愿意天天喝麻醉药剂啊。
而那个声音说完后,房间里,那处浓稠的阴影动了。
一个体型异常高大的夺心魔,缓缓从幽暗中踱步而出。
我瞪大眼睛,这身高简直薄纱七色岚那个矮子。
它身上穿着一件的灰色法袍,洗得甚至有点发白,款式简单。
和它手下的那些夺心魔长老比起来,法袍就像从地摊淘来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眼睛。
那对复眼不像其他夺心魔那样闪烁着刺目的灵光,反而像沉积了岁月的深潭,呈现出一种晦暗。
这就是螺壳舰高塔的王者,心灵支柱法师,夺心魔之主,剧痛使。
这种出场方式和我想象的非常不一样,我还以为它会在一处巨大的宫殿中等待我的觐见。
或者是在一片尸骸环绕的房间中,剧痛使背对着我,听见脚步声才缓缓转过。
就在我思考什么样的出场画面才更容易让人记住的时候。
剧痛使的一根粗壮主触须抬了起来,末端卷着一根形状粗糙的烟卷。
它用触须尖端灵巧地一搓,一点微弱的火星凭空在烟卷头部亮起,一股带着辛辣草香的烟雾开始升腾。
“吸烟吗?”剧痛使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像是在问你要喝水吗一样自然。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中了什么奇怪的幻术。
夺心魔之主……请我抽烟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是这种看起来像晒干了的蕨类植物卷的土烟。
难道这是剧痛使独特的待客之道,用劣质土烟来麻痹访客的心灵防御?
我从法袍内袋里掏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烟盒,这还是从阿尔忒那里顺来的好货。
还是那群枯萎者出品的。
我的手腕一抖,一根卷烟精准地飞向剧痛使。
剧痛使用另一根空闲的触须稳稳接住,动作轻柔得像拈起一片羽毛。
“尝尝我的?”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带着点僵硬,毕竟我也想不到剧痛使还是头烟鬼。
剧痛使的复眼微微转动,视线落在那根卷烟上。
它没有立刻点燃,而是将那根烟卷凑近自己,几根细小的触须微微颤动,似乎在仔细分辨着气味。
然后把它用刚才点燃叶卷烟的方式,灵巧地在我的卷烟头部点起了火。
它深深地吸了一口,动作异常娴熟。
唏,老烟枪,看起来会是那种随地弹烟灰的烟鬼啊。
“嗯……”剧痛使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里似乎带了点满意。
“粗粝,灼烧感强,对神经末梢有明确的刺激效果,还有一种对自然者的怨恨气息。”
它抬起复眼,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带着一丝确认:
“古树天敌?”
居然真的品尝出来了,它到底活了多少年。
我点点头,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您满意就好。”
这老章鱼头在和我打什么哑谜,是在借烟喻事吗?您就是说三光日月星,我也就会回答六味地黄丸。
原谅我吧剧痛使,你在夺心魔身上搞御下之术就算了,我可是黑法师啊。
它突然掏出一个覆盖着生物薄膜的盒子,里面透出强大的魔法波动。
这个强度,甚至在某些程度上,超越了圣域应该有的水平。
它把盒子向前送,应该是要递给我,
我没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的经验告诉我,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不敢要?”剧痛使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无功不受禄。”我一脸正气凛然。
“呵呵,卡萨斯的人,臭毛病就是多。”剧痛使嗤笑一声,“不过就算没拿,你也要帮我个忙,这东西就当做报酬了。”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有强制消费的陷阱!
剧痛使又深深吸了一口我的卷烟,缓缓吐出。
那烟雾在它面前盘旋,隐约形成一个痛苦挣扎又瞬间消散的模糊人形。
它那晦暗的复眼似乎更幽深了。
“莱德,”它的声音冰冷,“卡萨斯让你来,是协助我稳定塔内局势。”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我用了些模糊但足够危险的词汇。
“卡萨斯大人确实交代了。他说您这里有点…小麻烦,需要点果断措施。”
剧痛使的复眼微微转动,焦点似乎穿透了我,落在塔内无形的纷争上。
“麻烦……一个过于温和的词。”
“那是分裂。”它停顿了一下,主触须卷着的烟卷火星明灭,“你对塔内入世派与避世派的争端,有何看法?”
看法?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一群家伙想爬出城堡看看太阳,另一群想把城门焊死顺便把看太阳的都拖回来,本质上,都是对现状不满的行为。”
剧痛使沉默着,那晦暗的复眼仿佛深潭,等着我继续说下去,或者说,等着我亮出底牌。
“卡萨斯大人让我来帮助您稳定局势,”我语气带上了黑法师特有的冷酷。
“稳定,意味着消除不稳定因素,我的看法就是,既然这两派的存在本身已经成了您神经网络的痛觉信号,干扰了螺壳舰作为一个整体的运行……”
我直视着它那双非人的眼睛,“那就该切除病灶,该杀的,当然要杀。”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我甚至感觉,角落石雕骑士的影子仿佛也屏住了呼吸。
剧痛使突然用触须碾灭了烟草上的火星,动作精确得像外科医生剪断缝合线。
它的声音平稳:“杀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