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莉蕾雅找到正在帮忙修理农具的托马斯。
我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他：
“托马斯，你参加过龙祭礼吗？具体是什么样的？”
托马斯放下手中的农具，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回答：
“龙祭礼十年一次，上一次举行时，我才六岁。”
“父亲没让我去，他说我还太小。”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作为格林城的继承者，托马斯居然没有参加过龙祭礼，这实在不合常理。
一旁的莉蕾雅好奇地凑过来：
“所以，你根本没见过真正的龙祭礼？”
托马斯望向远处，似乎在极力回忆当时的片段。
“我记得那天，城里很安静，太安静了。”
“大人们脸上的表情…我形容不出来，不是喜悦，更像是恐惧和麻木。”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更低了：
“他们说，海都被染红了，仪式很顺利，龙很满意，还说了些什么牺牲是必要的。”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显然那段被隐瞒的童年记忆不是什么美好经历。
“莱德先生，”他看向我，眼里带着探究。“您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可能与离开你这传承空间有关的线索啊，托马斯师祖。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托马斯，我有一个法术，可以唤起过去的幻影，我想看看龙祭礼，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不好奇吗？那个龙祭礼到底是什么样的。”
托马斯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最终，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我带你去，我知道祭礼的地点。”
我看向旁边的莉蕾雅，还没开口，她就抢先跳起来： “我也要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可不能丢下我！”
“正因为重要，你才更不能去。”我果断驳回，“万一那里有什么圣域级的魔兽、亡灵，或者别的什么考验，我可能顾不上你。”
她还想反驳，我按住她的肩膀：
“留守的任务交给你了，莉蕾雅，看好我们的退路，这同样关键。”
“这一沓法术卷轴交给你，可不要为我省钱啊喂。”
我掏出一沓卷轴，递向莉蕾雅。
莉蕾雅嘴角一撇，接过了法术卷轴：
“好吧好吧莱德大人，那本游侠就看好格林城，等着你们。”
趁着夜色，我和托马斯悄然离开了格林城，向着祭坛飞驰而去。
我和托马斯抵达那片海岸祭坛时，四周死寂，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腥气。
“就是这里了。”
托马斯的声音干涩，他环顾四周，眼神里充满了不适。
我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将手掌按在冰冷潮湿的岩石上。
魔力涌动，询问影界。
目标，十年前发生在此的画面。
过往的画面开始呈现在我们面前。
霎时间，周围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又被重新涂抹上色彩。
海风变得粘稠，带来了浓烈的血腥味。
眼前的景象不再是荒凉的海岸，而是十年前的那个祭礼现场。
一座巨大的祭坛矗立在海岸边，饱经风浪冲刷，上面布满了暗红污渍。
祭坛周围插满了燃烧的火把，跳动的火焰非但不能驱散恐怖，反而将扭曲的影子拉长，如同群魔乱舞。
祭坛之上，则是另一番景象。
数名龙血骑士肃立两旁，他们的脸上混杂着敬畏和狂热。
而被捆绑着拖上祭坛的，是数百名男女。
他们面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嘴巴被布条勒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哀鸣，身体因挣扎而被绳索勒出血痕。
幻象中，仪式开始了。
龙血骑士的手臂如同断头台的铡刀一样，他重重挥下，声音冰冷地宣告：
“巨龙已至——献礼！”
手起！刀落！
龙血骑士们用剔骨尖刀剖开被捆绑着的，挣扎的男女的肚腹。
肠子被粗暴地掏出，像丢弃垃圾一样甩到一旁。
内脏被迅速分拣，龙血骑士们端起木盆，奋力抛入汹涌的大海。
更多的木盆放置在下方，接住汩汩涌出的鲜血，然后如同泼水一般，将浓稠的液体倾倒入海。
一片海域已经染成了淡红。
在整个血腥的过程之上，一个传令官站在高处。
他用吟唱圣歌般的腔调，高声报着那令人头皮炸裂的贡品清单：
“人牲百具，献与龙神！愿龙血恩赐格林城，护佑龙血之裔！”
“千年万载！”
云端之中，巨龙庞大的轮廓若隐若现，它似乎极为满意这场杀戮盛宴，发出一阵愉悦的咆哮。
龙威如同实质般压下，让幻象中那些参与祭祀的人也瑟瑟发抖。
托马斯站在我旁边，身体僵硬，双眼死死地盯着那血腥的幻象。
就在这时，一股龙威降临。
我们头顶的云层被粗暴地撕裂，一个庞大无比，鳞片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巨龙飞了出来。
它飞到我们面前，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重现的血腥幻象。
“令人怀念的景象，不是吗？”
巨龙的声音轰隆作响，带着一种品味佳肴般的愉悦，“每一次欣赏，都是如此美妙。”
它巨大的头颅转向我，瞳孔中满是赞赏。
“尤其是你，渺小的施法者，竟能如此清晰地复现过往，甚至让其中的恐惧和绝望都几乎凝成实质，这是不错的技艺。”
“看来人类之中，也不全是废物。”
我瞬间认出了它，这正是我和莉蕾雅刚降临到这片传承空间时，从我们头顶飞过的那头巨龙。
托马斯脸色惨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巨龙似乎毫不在意我们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
“吾乃西里昂，奉巨龙领之命，负责巡察此次龙祭礼的正常进行。”
“你们两个圣域，倒是比往年那些只会瑟瑟发抖的虫子有趣得多。”
“为什么？！”
托马斯再也忍不住，猛地抬头，嘶声怒吼：
“你们明明不需要这些！你们的力量远超我们！为什么还要用这种……这种……”
他找不到词语来形容眼前的过去幻影和杀戮，气得浑身发抖。
巨龙西里昂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就像听到了一个幼稚的问题。
“为什么？”
它慵懒地甩了甩尾巴，带起一阵狂风，“看在你俩实力不错的份上，告诉你们也无妨。”
它的声音轰隆，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人类，你们确实很有潜质，但成长得太快了。”
“数量若是无休止地膨胀，总有一天会冒出些麻烦的东西，威胁到我们的统治。”
“但你们又确实太好用了，能采矿，能种植，能献上信仰和贡品。”
“聪明的工具自然要留着，但必须定期修剪，控制数量，确保顺从。”
巨龙的语调平静，就像在陈述它眼中天经地义的真理：
“这就是最好的修剪方式，能够清除多余的人口，又可以让你们永远记住谁才是主宰，还能取悦我们。”
“一举多得，不是吗？”
“取悦……？”托马斯喃喃自语，他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但不再是恐惧，而是愤怒。
托马斯周身的空气开始扭曲，魔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汇聚在他身上。
“顺从？主宰？”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挤出来一样。
西里昂巨大的熔金竖瞳微微眯起，它感受到了托马斯毫不掩饰的杀意。
“渺小的虫子，你想做什么？”它的声音带上了警告。
“我……”托马斯抬起头，双眼因为魔力的奔流和而亮得骇人，“我想请你去死！！”
话音未落，一道磅礴无比的魔法洪流轰向西里昂的头颅！
“找死！”
西里昂彻底被激怒了，它没想到这只“稍微有趣点的虫子”竟敢真的对自己出手！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龙威全力爆发，试图将托马斯彻底压垮，同时巨大的龙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抢先一步朝着托马斯拍下！
“干你妈的！当老子不存在吗！”
我怒笑起来，这视生命为草芥的畜生，如此傲慢如此自大，活该未来会从大陆顶端的位置跌落下来。
狂暴的魔力在我周身奔涌，脚下的阴影剧烈沸腾起来。
无数负能量构成的扭曲触手瞬间从阴影中爆射而出，精准地缠向它拍下的巨爪和双翼的关节处，猛地向后拉扯，硬生生让这致命一拍迟滞了半瞬。
同时，我右手猛地按在地面：
“荆棘，起！”
地面剧烈翻涌，粗壮的墨绿色藤蔓破土而出，如同疯狂的巨蟒，沿着巨龙的后肢疯狂向上缠绕。
“吼！！！”
西里昂吃痛，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
它完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只是旁观者的黑法师手段如此诡异歹毒！
这些藤蔓和触手虽然无法真正重创它，但却极大地限制了它的动作。
“卑鄙的施法者！！”
西里昂怒吼着，龙息开始酝酿，灼热的光芒从它口中溢出。
“施法者？老子是你黑法师爷爷！”
我狞笑着，双手一合，冰霜与黑暗魔力开始融合。
“让我给你降降温吧！”